7月13日,《关于保卫北东边防的决定》,军委命令,抽调四野主力,13兵团的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和已经在被动的四十二军,成立北东边防军,四个军。
之所以选中第十三兵团,重要原因在几个月前,第十三兵团作为国防机动部队,它们部署在中国腹部,可以随时调动的中原地区,这支第四野战军主力团中官兵,以北东人居多,能够适应寒冷地区的作战,且对北东地区的地形很熟悉,作战勇敢,作风彪悍。
为准备边防,第十三兵团的领导班子,也经过调整。
同时,还将最精锐的炮兵第一、第二、第八师,及四个高炮团、三个汽车团、两个工兵团等,与第十三兵团一起,共约25.5万大军在中朝边境布防,以防不测。
命令下达给第十三兵团。
此时的第十三兵团还分布在中原地区,执行开垦荒地的任务。
三十九军三三八团,正在黄泛地区。
七月间,田野中的水稻长势喜人,约么半人高,黄色穗子颗粒饱满,风吹过田野,黄色的麦浪如同排山倒海般翻腾。
田间有战士们忙碌,寻找害虫的身影。
距离解甲归田,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远离了硝烟弥漫的战场,大家基本都适应田间忙碌的日子,再加上先前的思想工作,不少战士并不排斥复员,回到地方去执行生产任务。
除了像大老刘这样的战士,家早就在战火中烟消云散,部队就是他们的家,部队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可偏偏这类战士占据复员多数,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的家乡和亲人早就在战争中被摧毁,到了战场上,面对摧毁家乡,杀死亲人的敌人,他们天生就带着一股狠劲儿,敢打敢冲,哪怕孤身面对数十敌人,也丝毫不带怂的。
也正因如此,这类战士在战场上死亡、受伤的比例非常多。
战后,即便是伤养好了,这类战士的身子骨相对虚弱,复员的比较多。偏偏这类战士又没有家,没有亲人,拒绝复员的很多很多。
七月间,收到组建北东边防军的命令后,梁军长便召集各师师长前来开会,着重商讨此事。
一一二师师长道:“之前说要复员,政工干部对不少将要复员的同志,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也让大家接受了回到地方参加生产的任务,甚至有不少同志是比较期待这样的日子,毕竟战争结束了,和平年代到来了,大家心心念念的好日子终于来了。现在告诉他们,不复员,准备前往北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会议室内,气氛相对沉闷,许多人都没有吭声,显然一一二师师长的话说到了大伙心坎里。
这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是差不多的。
“这就相当于给此前做动员老兵复员政治工作的同志,又出了道难题。那些已经做好复员准备的老兵,昨天刚高高兴兴的准备回家,今天又要动员他们留队,去北东保卫边防。”
大伙的意见差不多类似。
会议持续了一整天,各单位做了研究,最终拍案决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动员复员的仍然由谁动员留队。
毕竟政工干部就是做这方面工作的。
胡顺纯收到任务,又陷入沉思,先前忽然叫停复员工作,敏锐的他便意识到,一定是有新的任务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新的任务居然是已经动员好的战士们留在部队,前往北东保卫边防。
可以说,胡指导员解脱了为大老刘留队犯愁的事儿,却又为全体复员老兵的留队工作感到为难。
幸好,有大老刘这个典型,在全体动员会上,胡指导员大讲大老刘以部队为家的思想,大老刘一听,他不用离队,高兴的呲着大牙:“臭小子们,以后咱还给你们做饭吃。”
炊事班的战士高兴的不得了。
炊事班大多数战士都比较年轻,也就十七八岁,大老刘四五十岁,每天照顾他们训练、吃饭、起居,算是他们的半个父亲。
大伙跟大老刘的情分很好。
得知大老刘即将复员,大伙很伤心,大老刘一走,炊事班就没有主心骨,副班长年龄跟他们差不多,不过是入伍的早,很难担起大任。
他们都不知道,如果大老刘走了,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现在听大老刘不需要复员回家,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没有比炊事班的同志鼓掌更加卖力的。
胡指导员接着讲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朝鲜是谁,那以前解放战争的时候,可是他们的同志,不管是为了同志,还是为了国家边防的安全,也都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加上北东籍的战士比较多,参加解放北东的指战员更多,回北东的思想工作比较顺利。
会议算是圆满结束。
思想动员结束没过两天,上级新的命令下来,大伙出操的时候,便看到驴车拉着一车车武器弹药进入村子。
待跑操结束,队伍没有直接拉回去,而是留在操场。
大老刘讲:“这是要发枪了,夏远,你不是渴望着拥有一把自己的枪吗?待会就能给你领一支。”
他笑着说:“高兴不。”
夏远高兴的笑,“当然高兴,来部队好几天了,现在终于能摸到枪了。”
他内心也知道,摸到枪就意味着,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要不了多久,就要北上前往北东。
枪支弹药很快下发到各个连队,每一名战士配备十颗手榴弹,五十发子弹,外加一支步枪,以及一柄刺刀。
再次摸到枪的战士们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笑容,爱不释手的用袖子擦拭着枪身。
发枪的时候,并没有给夏远发子弹,兴许他是个新兵,考虑他没有摸过枪。
再者前往北东驻扎,并不是第一时间前往朝鲜,还有一段时间驻扎在北东地区训练。
回家探亲的三连长也回来了。
大伙坐在田埂上,抱着枪,三连长简短的讲:“枪发了,但是生产任务还是要继续,出发时间还没有下达,维护田地农作物的工作照旧,由胡指导员来安排。”
三连长姓孙,是个大胡子,脸上蓄着络腮胡,大老刘告诉夏远,三连长打仗可厉害了,习过武,不管是枪法,还是格斗都非常厉害,曾经一个人单挑四五个反动派,都不落下风。
夏远看着孙连长的背影,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确是个打仗的好手。
“听说炊事班来了个小战士,特意来看看。”
给连队的战士们训完话,孙连长带着胡指导员来到炊事班。
炊事班先前动员回家了几个,只留下来七八个人,大伙坐在门口,见孙连长过来,纷纷站起身。
肖和平指着夏远,“连长,在那儿呢。”
孙连长看了眼夏远的个头,“呦呵,这么小的个子,多大了。”
夏远这副身体的确不如在金陵大屠杀的身体,这副身体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个子也不高,一米六出头,有一种弱不经风的感觉。
胡指导员找夏远,想要让他回家,让胡指导员没想到的是,别看夏远个子小,弱不经风,但是体内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思想观念更是奇特,说了几次,都耿直的拒绝,为此,也没有太大的办法。
接着复员工作就被叫停了。
“这孩子十六岁了,下地干活、做饭可勤快了。”大老刘抢着说。
“以前肖和平是连队年龄最小的,前两年解放的时候,才五十六岁,现在总算是不垫底了。”孙连长打趣道。
“嘿嘿嘿。”肖和平笑着。
“所以,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你的弟弟。”孙连长没说赶走夏远,炊事班算是比较安全的,在部队的大后方,负责给连队生火做饭。
炊事班里的战士都是相对比较年轻的,十七八岁,很多都是刚入连没多久,肖和平才入连一年,战争的尾巴根摸到过一次,也见过牺牲的战士,但是没有上过战场,感受过枪林弹雨。
解放战争的仗,就好打很多,国党的队伍兵败如山倒,一倒就是一大片。
再加上红党的队伍风评很好,优待俘虏的政策设立的非常完善,甚至有些国党军官,直接拉着一整支队伍前来投诚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解放战争没有打多久,就以胜利结束。
简单的讲完,孙连长拍了拍夏远的肩膀,随后带着胡指导员离开了。
肖和平嘿嘿笑着:“夏远,你可以留在连队里了,以后你就是老末,咱终于不用排老末了。”
夏远笑了笑,没说话,抱着枪仔仔细细的擦拭。
排行老几倒是无所谓,夏远想的是,只要能够安稳的入朝,其他的都好说。
至于入朝时间,应当是在十月份上下。
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有所收获。
现如今发了枪,显然是有任务,上级重新安排了日常时间,把每日在田地执勤的任务,按照轮班制度,一个班的战士排一天,其他时间大都在进行训练。
这天一早,天蒙蒙亮,集合哨子便响了起来。
七月份的天气,有些燥热,大伙穿的都比较凉快,集合哨子刚刚响起没多久,战士们便麻溜的从**起来,系上绑腿,把被褥收起来,快速的跑到院子里集合。
夏远跟着大老刘跑出来,发现往日用来跑步的操场上聚集了大量整装待发的士兵。
出发了!
他内心一凛,紧了紧后背的薄被褥。
操场上有些安静,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跑步时嘈杂的脚步,武器装备碰撞的器械声,以及粗重的呼吸。
队伍还没有集合,垫着脚张望的夏远便看到营部的营长、营参谋长过来了。
孙连长带着胡指导员,跟着其他人跑过来,慌忙的看得出来,很多人都没有做好准备。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队伍,还有不少没有完成集结的士兵正在向中心点集合,慌乱的寻找自己的队伍。
肖和平揉着眼睛,一脸的诧异:“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开始集合,天都还没有亮。”
炊事班的另一名小战士,叫周茂,“肯定是出任务了,要不然这么早集合做啥子。”
“听上级安排,别说话。”
周围很安静,大老刘这时候收起各种各样的心思对炊事班的其他战士讲。
四周很快安静下来,营长走到一营的队伍前,静静地看着不断地从村子里跑出来的兵,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村子里不见人出来,他冷冷的讲:“各连,汇报人数。”
“一连,应到一百四十七人,实到一百三十六人,其余复员。”
“二连,应到一百三十三人,实到一百二十一人,其余复员。”
“三连,应到一百五十一人,实到一百三十二人,其余复员。”
“……”
队伍安静下来,一营长走上前,讲:“和平的日子太久了,队伍丧失了纪律、主观能动性,我希望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情况,集合哨子吹响,两分钟之内,必须全部集合到位!”
“若是打仗了,敌人会给你们穿衣服的时间?”
队伍很安静,没有反驳的声音,静静地听着营长训话。
营参谋长提醒一营长,示意他注意时间。
一营长看一眼时间,便道:“出发!”
他们过着耕地种田的生活太久了,突然结束复员、发枪、训练,很有可能是战争要来了。
此刻,林间似乎还笼着一层薄雾,三三五团在简单整队之后,以各营为单位,开始向城里火车站出发。
走出村子,薄雾消散,一阵风吹过田野,辛苦数个月种植的农作物,随着风儿摆动,离别的战士们望着田野间的农作物,不由得晃神儿,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太平,没想到新中国成立才多久,战火又在新中国边境上烧了起来。
他们要前往北东,组建北东边防军,保卫边疆。
“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肖和平望着田野,意识到,这一去,可能未必就能再回来。
大伙在这里生活了半年,田地都是他们从荒芜的土地上开垦的,田地里随着风摇摆的水稻,也是他们辛辛苦苦种植的。
眼瞅着就要到了收获的季节,他们又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