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方向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下午,轰隆隆的炮声就像是在山谷里爆炸开,隆隆响个不停。
待在泗塘河附近的十八旅依然不动。
两天的休整,夏远的状态基本恢复到巅峰状态,在倾听着极远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轰隆声,听着并不真切,他来到暗哨的位置,再次看向日军阵地,发现日军的兵力似乎加强了。
日军的第三十四联队和第十二联队在吴淞登陆后,分成两支部队,分别增援日军的第六十八联队和第十八联队。
兵力得到加强的日军在人数上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优势,日军单一兵种最大的作战单位,通常编制2500——3800人。
一般将日军的联队视为团级单位。
两个联队进入十八旅对岸的泗塘河防线,日军的兵力骤然增加至五六千人,加上飞机、火炮,甚至坦克,日军的火力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加强。
此时,日军在吴淞方向已经投入了四个联队的兵力,后方还有日军的战车第五大队第一中队,和骑兵第三联队也抵达前线。
国军方面的兵力依旧和日军登陆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仅有国军第六师在宝山外围防御,并且第六师的情况并不好,第三十三团经历了数次战斗,伤亡惨重,三十一团直接缩编为一个营。第七一零团则盯着公路桥,九十八师的姚子青营在宝山城内驻防。
兵力和火力完全不成正比。
单一的从这边观察对岸的情况,夏远看不出日军的兵力增强到了什么程度,他叮嘱守夜的士兵别打瞌睡,便马不停蹄的来到吕景光休息的地方。
吕景光还没有睡,这几天虽然安稳下来,但吕景光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心神不宁印证了,日军休整,可不仅仅只是暂做休整,等待增援部队的到来,拿下宝山是日军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此时的第十一师团浅间支队已经抵达宝山北侧,第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汇合,将会彻底站稳脚跟,对整个淞沪战场的走向有着巨大的影响。
夏远带回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日军加强了对岸的防守兵力,估计是他们的援军到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夏远的话印证了自己的心神不宁,吕景光说道:“日本鬼子的增援到了,说不定他们就要对我们发起进攻了,不行,我得去营部一趟。”
吕景光坐不住了,他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说道:“这边就先交给你了。”
目送吕景光急匆匆的离开,走进来的赵世国挠了挠头:“副连长,吕连长他怎么了?”
“日本鬼子的增援到了,等着吧,马上就要变天了。”夏远长途一口气,心里一动,要不要趁着今晚做点什么,“老赵,把咱们几个老熟人都叫过来。”
“哦。”
夏远口中的老熟人都是从罗店一起逃出来的。
没一会儿,书生,郑大用,老雷和小六就到了,书生怀里鼓囊囊的,抱着一门掷弹筒,自从学会了使用掷弹筒以后,他在连里的地位蹭蹭的往上涨,大用还扛着捷克式,这挺捷克式还是跟吕连长换的,加入三连以后,捷克式也一直在他手上,没有丢过,老雷和小六就比较简单了,身后赤条条的背着一条步枪,刺刀跨在腰间,腰上的手榴弹带已经干瘪下去,手榴弹早就丢光了。
“远哥,找我们做啥子,是不是有任务?”书生走进来,询问道。
“猜的挺准,还真有任务。”夏远点点头,目光落在老雷和小六身上:“休息的怎么样?”
小六说道:“远哥,好着呢,我们几个就稀罕跟着你去打日本鬼子。”
“那就行。”夏远看着外面站着的大用,说道:“愣着干啥,进来,我给你们说说接下来的任务安排。”
“啥子任务?远哥,咱们是要偷袭小鬼子吗?”郑大用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热切的说道。
“猜的真准,小日本鬼子的增援到了,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准备着打咱们,待会你们几个跟着我,咱们去偷袭小日本鬼子一家伙去。”
夏远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烟,自己抽一支,其余的丢给郑大用,示意他分给大伙,接着说道:“没有目标,能杀多少小日本,就杀多少小日本。你们跟我去不?”
“远哥,我们跟着你打。”赵世国当即说道:“小日本鬼子增援部队到了,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可不能让日本鬼子安安稳稳的渡过今晚。”
大伙也纷纷表态。
没有夏远,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条命都是夏远给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再死一次。
没一会儿,吕景光忧心忡忡的回来了,看到屋子里聚着不少人,说:“你们这是准备去做什么?”
“连长,你来的正好,营长那边怎么说?”夏远并没有立即带着他们行动,他的潜意识里还保留着服从命令的想法,总要给吕景光说一下,真的打起来,这边也好有个准备。
“还能怎么说,咱们就这点人,只能看着呗。”吕景光的国字脸上露出几分懊恼,抬起头看了眼房间里的人,都是夏远的老熟人,便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
“偷袭日本鬼子阵地,日本鬼子的增援部队到了,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增援部队到不是。”
“这点人想去偷袭日本鬼子阵地?”吕景光眼珠子一瞪,说道:“不行,这怎么能行,眼下日本鬼子的增援部队刚到,你们这就要去偷袭,不是撞到人家的枪口上了吗?”
“老吕,也不完全是真的要跟日本鬼子打,我带着他们摸过去看看,顺带看一看能不能把日本鬼子的迫击炮搞过来,咱们的掷弹筒射程近,威力有限,最关键的是炮弹不够了。”
夏远拉着他坐在地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果能搞来炮弹,书生的掷弹筒也不至于成为铁架子,真要是搞到了迫击炮,日本鬼子的火力点就对咱们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了。”
“那也不行啊,你们就这点人,真过去了,被日本鬼子发现,我们想帮忙,也帮不了什么忙。”吕景光被夏远说的心动,但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们今晚可不能去。”
“老吕,你就放心吧,别忘记当初我是怎么带着他们从罗店里打出来的,真要被日本鬼子发现,你看看该担心的是我们,还是小日本鬼子。”
吕景光不知道该如何说,沉默了好长时间。
夏远便挥挥手,示意大伙先走,自己随后就到,等到房间里的人都走完了,他这才说:“小日本鬼子的武器装备比咱们好,随便扣点都够咱们用了。”
杀日本鬼子,搞物资,继续延续抗美援朝战场上的那一套,他发现,自己搞物资搞的挺好的,不会空着手回来,基本去一次,就能搞不少物资。
这次,他的目标是日本鬼子的迫击炮。
“咱们可被日本鬼子的迫击炮给炸爽了,那不得还点东西给他们,小日本鬼子晚上很安静,咱们也很安静,他们以为咱们不会去打他们,但是我们偏偏就去了,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夏远对他说:“日本鬼子增援到了,咱们就遭殃了,提前准备一些。你放心,我不会跟日本鬼子硬碰硬,真要打起来,我会避免的,行了,老吕,你就放心吧。”
老吕国字脸上带着凝重,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吭声:“那你答应我,活着回来啊。”
吕景光被夏远说服了,真的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日本鬼子增援抵达,那才是骄傲,即便是日本鬼子的增援到了,找点事情做,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他心里也想跟着去,夏远很适合做这个,至少目前而言是的,他总是能够带给他新的震惊,但是连队里需要有人看着。
目送夏远离开,吕景光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让他去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儿。
当天晚上,夏远带着他们悄默默的从日本鬼子暗哨较少的河面跳入到河里,九月份的天已经渐渐转凉,河水带着几分冰凉,跳入河水里,每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都别出声,上岸的时候,小声点。”
河水咕咕流淌,遇到石块发出哗哗的声音,当夜的河水流动的声音很小,哗哗的声音很轻微,在吕景光的注视下,几人从较为宽敞的位置向对岸游了过去。
渐渐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什么也看不到。
“带着人,盯着河对岸,有情况,马上告诉我。”吕景光收回目光,对身后的一排长叮嘱道。
“是。”
河里,河水冰冷,到了夜间,气温都下降了不少,一阵阵轻微的风徐徐吹动着,吹响了河岸边的芦苇**,芦苇**的草丛很高,靠近净是泥沼,踩着能陷入到膝盖的位置,很难再把腿抽出来。
老赵有经验,匍匐在地上,让自己的身体跟地面的接触面大,这样腿就不容易陷进去。
大伙也都学着老赵的方法,匍匐着前进。
夏远走在队伍的后方,警惕的看着芦苇**的方向,高而茂密的芦苇成为遮蔽他们的掩体,日本鬼子很难在芦苇**里发现他们。
芦苇有一人高,长势疯狂,有些吓人,根连着根,人都推不开,用脚踩着才行,还得小心,鬼知道日本鬼子的暗哨藏在什么地方,也有可能扒开一片芦苇,就看到草丛里趴着一个人,头盔锃亮。
总之,赵世国担任前锋,走的很小心,夏远断后,目光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势,把周围的情况全部印在脑子里,忽然察觉到前方有异响,收回目光,仔细一看,顿时大惊。
赵世国和日本鬼子的暗哨碰到了,这个暗哨就藏在芦苇**这一片,被茂密的芦苇挡住了,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小日本鬼子就趴在草丛里,斜着方向,盯着远处的三连阵地,侧着身子对着河面,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芦苇**会有国军的人摸过来。
印证了,赵世国扒开草丛就看到脚下一个人,暗淡的月光,那头盔锃亮,短暂的愣神,日本鬼子也注意到了赵世国,大眼瞪着小眼,十分疑惑:
“纳尼?”
“干你娘的,日本鬼子!”
老雷眼疾手快,端着枪,枪头上装着刺刀,扑了过去,赵世国把枪也丢了,直接趴在了这个日本鬼子身上,大手捂着这个日本兵的嘴巴,小六摁着日本鬼子的手,不让他去抓枪的扳机。
书生和郑大用也不在地上匍匐了,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朝他们冲过去。
噗嗤,刺刀插入血肉中的声音响起,带着闷哼,赵世国便感觉到身下的日本鬼子发出剧烈的挣扎,伴随着一阵阵呜咽。
“别急,别急,死了就好了,下辈子投个好胎,能投多远就投多远,别来中国。”
赵世国脸上的皮肉紧绷着,死死的勒着手掌,一刻也不放松。
老雷用力的转着刺刀,抽出来,对着日本鬼子的身体再刺下去,这一刀结结实实的扎在日本鬼子身上,后者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很快没有挣扎的迹象。
赵世国松开日本鬼子的尸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骂骂咧咧:“吓死人了,扒开草丛就看到一个人趴在这里。”
“收拾一下,咱们走。”
夏远靠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对几人点点头,扒开草丛走了出来。
远离芦苇**,是一片泥沼和灌木,绿毛子很深,草叶拉手,日本鬼子在这里布置暗哨,可真够狡猾的,也多亏老赵人比较幸运,扒开草丛就看到日本鬼子,若是没有看到日本鬼子,他们绝对会被这个日本鬼子发现。
一旦开了枪,那么今晚的偷袭计划就算是失败了。
收了日本鬼子身上的枪支弹药,就连行军水壶都没有放过,便跟着夏远离开了芦苇**,钻入草丛里,踩着湿漉漉的泥地,浑身都湿透了,觉着不太舒服,大伙都忍着,绷着嘴,也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