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以为中华内部群雄割据,军阀混战,形如一盘散沙,狂妄的制定了三个月灭亡中华的言论,殊不知,他们的全面入侵激怒了各地的地方军,中华民族真正实现全面统一战线的,也是这一场战斗,他们放下了彼此之间的恩怨,共同抗日。
翌日,天气还是朦胧间隙,睡得正香的战士们就被一阵急促的哨子声给惊醒了。
一个月以来的艰苦训练让战士们基本做到了闻声而起的肌肉记忆,接着到处传来了呼呼拉拉的杂音。等书生、徐溜、王老头、猴子他们睁开眼睛,就看到夏远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
“大个也忒迅速了。”
王老头对夏远的称呼一成不变,关键是夏远也从不计较这些,大家也基本都是大个大个的叫着。
“王老头,你老了,不中用了,昨晚喝酒都没喝过猴子。”徐溜麻溜的穿着衣服,一面调笑昨天的趣事儿。
“喝不过就喝不过吧。”王老头乐呵呵的,出战在即的情况下,心里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少。
“班长,王老头可能喝了,你别小看他,昨晚都是他装哩,比喝酒,还得看大个。”猴子嘿笑一声,穿衣服速度比别人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刚把裤子提上,一阵头疼欲裂,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扑通栽倒在地上。
“哎呦,谁昨晚敲俺闷棍了。”猴子揉着脑袋,忍不住说道。
大伙一阵笑话他。
书生一如既往的沉默,昨天他也喝了不少,地面上吐得到处都是。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穿上衣服,背上空弹的枪支,紧跟着大伙的脚步来到操场九连经常集合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已经有不少人集合,九连列队非常快,台子上的长官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集合的时间整整持续了十分钟,接着开始训话,也算是战前动员,围绕着日本鬼子开始入侵沪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打过来,全国不论男女老少,都将陷入战火之中,今日不战,民族危亡。
“说的怪好哩。”书生眼睛明亮,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说得好啥子,就是让你去送命哩。”王老头站在人群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树枝,放在发黄的牙齿上挑来挑去。
“大个,是这个哩儿吗?”猴子抬起眼睛看着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夏远,问道。
“看你们怎么理解了。”夏远没说太多。
书生经受过教育,深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王胡子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为了生存不得已和地主斗争,又被当做壮丁送到这里,他的想法是属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式子的。
纵观抗日战争,有人选择站着死,有人选择跪着生,站着死的名留青史,人民永远记住他们,跪着生的遗臭万年,人民永远唾弃他们,没啥好说的,不处于那个时代,你永远不会体会到那个时代他们的伟大,和他们的怯懦。
哪怕是抗美援朝战争,都有很多逃跑的人。夏远参与的第一场战役,长津湖,第九兵团宋司令曾亲手枪毙了一个当了逃兵的营长,可即便是这样,仍旧有很多人被艰苦的条件给吓到了,选择了退缩。
王老头看了眼书生,说:“咱就是个粗人,连个字都不认识,没你那么有学问,要不是班长和大个,咱早就逃跑了。”
王老头看起来很是不屑,他说的也没错,夏远和徐溜看他比较紧,尤其是夏远,半夜他即便是轻手轻脚的起来,也能看到夏远睁开的眼睛,夏远盯得太紧了,让王老头找不到机会。
王老头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充满了怨言。
夏远自然知晓王老头那点小心思,他什么都没说,静静等待新兵营营长训完话。接着过来了一批马车和卡车,这是接送他们去火车站,接下来他们要进行大半个月的辗转,抵达前线,而现在,距离淞沪会战爆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新兵营坐的是牛车和马车,一个班挤在一块,在一名村民驱赶着马车前往火车站。
“咱们还没有发子弹呢。”猴子抱着枪,坐在马车上,忍不住问道:“班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发子弹呀。”
“子弹,早着呢,估计等到了前线才会发给你们。”徐溜正在看四周的风景,听到猴子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王老头,咱们到了前线就能发子弹。”猴子有些高兴地说。
“你就不怕?”王老头说。
“怕啥子,不怕,咱有枪。”
猴子抓着手里的枪,爱不释手。
王老头嗤笑了一声,“你有枪,那日本鬼子就没有枪了吗?”
“那俺不管,有枪就能把日本鬼子打死。”猴子天不怕,地不怕,性子是他们班里最活跃的。
“天生的乐天派。”书生有些感慨,真的踏上了行程,先前的热血随着风一吹,**然无存,留下的只有紧张的情绪。
夏远坐在车上,一言不发,脑子里正在对淞沪会战的细节进行回忆,随着日军登陆成功,罗店、宝山、浏河残酷的战役即将拉开序幕,他们应该能够在战斗结束前抵达罗店,增援坚守罗店的中央军。
“大个,想啥呢。”
自夏远当上副班长后,并没有仗着权利打压他们,反而和以前一样,叫他副班长不习惯,大伙依然叫他大个,王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风一吹,烟头明亮,快速的燃烧,他始终猜不透夏远的心思。
自从大个脑袋好了之后,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见大个没吭声,王老头感慨的说:“人家脑袋好了,还跟以前一样。你脑袋好了,咋滴,不认识俺们几个了。”
夏远摇了摇头,他才回想到川军被打废,桂军覆灭,中央军基本打垮,仔细想想,这场血肉磨坊不单单只是对国军来说是血肉磨坊,对日军来说同样是一场血肉磨坊。
这场战斗,他们这一个班大概率要全军覆灭。
“我在想这场战斗。”
“这有啥子好想的,打仗吗,你打我,我打你的。”王老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是不是打算趁着这场战斗逃走。”夏远忽然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王老头轻松的表情骤然消失,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怎么可能?到了前线哪里还有逃跑的道理。”
“说不准,你逃走,我不会说什么,别在我眼皮子逃走就行。”夏远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战斗,对逃兵的态度是零容忍。
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死啦死啦说过一句话,一个能卷走十个,十个就能卷走一百,王老头如果在战场上逃跑,他转身一逃,本就害怕的新兵就会溃散,如同一盘散沙。
而没人逃跑的话,都在阵地上待着,新兵即便是再害怕,他们也不会逃跑。
大伙都看着夏远和王老头。
王老头就静静地抽着烟,眯着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大个的面色始终如一的平静,和他们不同,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训练,大个非但没有和他们一样面色蜡黄,反而身材越来越精壮,手臂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穿着军服看不到,脱下军服就能看到那精壮的身子,和书生的瘦条条的完全不一样。
王老头是个人精,大个则是锋芒内敛。
马车左摇右晃,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天刚刚蒙蒙亮开始,一直到太阳悬挂在他们头顶,他们停在了一片空地上,这里已经有不少部队集结,正在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杜连长挥挥手,带着他们随着人流穿行在大大小小的街巷,战士们左瞧右看,望着周遭的一切,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大伙忍不住好奇的往前看,但是前面的人太多了,始终看不到。
等到了前方,大伙发现城镇的居民穿着朴素的衣服,站在街边,巷口,携老牵右,妇女擓着篮子,篮子里装着鸡蛋,馒头一个劲儿的往国军兄弟的怀里噻,全面抗战爆发了,淞沪战争打响了,这场艰难的持久会战震惊中外,这是一场卫国战争,而这些出去的国军兄弟,是为了保卫家园而战,他们尽可能的把自己好吃的东西噻到国军兄弟怀里。
书生怀里塞了几个鸡蛋和馒头,猴子则兴高采烈的抓着苹果,大口大口的吃着,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王老头有些沉默的看着手中的馒头和鸡蛋,心情莫名。
他只想做一个逃兵。
越来越多的食物和水果塞到他怀里,直到实在是塞不下来了。
大伙都是地道的庄稼汉,半辈子都被地主恶霸欺压着,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哪里受过这样的关心,一时间所有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呆呆地随着人流移动,不光是他们,这些新兵营的国军兄弟都和他们一样,他们被吓到了,被震惊到了,又被暖到了。
王老头掐掉了烟头,猴子把腰杆挺得笔直。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新兵营上空蔓延,此刻他们终于理解新兵营营长动员前说的那些话:“我们为何而战,为神州大地,为万万民众,为万家灯火。”
队伍出奇的安静,只有喧闹的人群,脸上洋溢着笑容,手里拿着食物,一个劲儿的往他们怀里塞。
走着走着,隔壁连的一名战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的喊道:“今日我出豫界,誓必要多少日本鬼子,护我中华安危!”
他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又狠狠地敲击在大伙心里。
快到车站了,新兵营的营长命令战士们放下水果,只携带少量鸡蛋和馒头,接着队伍整装,在火车站的空场地上静静等待火车的到来,到目前为止,上级仍然没有给他们发子弹,但是新兵营的战士已经注意到老兵部队那边方阵上,他们的身上都缠绕着子弹袋,包括腰间的手榴弹袋装着一颗颗手榴弹,环绕了身子一圈。
一些新兵就有些不满,凭啥你们有子弹和手榴弹,我们只能背着一杆枪,还是空枪。
那些老兵嗤笑着看着新兵,目光里带着嘲弄,有的嘲笑他们:“一群炮灰。”
顿时引起了新兵战士的不满几名人高马大的新兵怒斥道:“你们骂谁炮灰呢!”
老兵毫不留情的回应他们:“说你们呢,一群炮灰!”
就在新兵营和老兵方阵剑拔弩张的时候,传令兵的声音到了:“全体登车!全体登车!”
新兵们朝老兵望了眼,眼睛里带着愤怒,老兵们则趾高气昂的迈开步子走了。
“这群人凭什么这样子!”
有人不服气的说。
“凭什么?就凭你们太弱小了,第一次上战场,不是炮灰是什么,日常训练是为了提高你们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几率,不好好训练到了战场上,连一个日本鬼子都没有杀死就死了,你们不是炮灰是什么?不想当炮灰,可以,那就用你们手里的枪狠狠的杀死日本鬼子,死了也值了。”
新兵营营长很大声的回应他们,把不少新兵不满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特娘的,这是不把咱们当人看啊,凭什么他们有子弹,不给咱们子弹,这明显是要把咱们送到战场上去挡枪子啊。”王老头感觉到不平衡,声音不小,但也不大,只有周围的战士能够听得。
“是啊,就给咱们一把枪,其他的什么也不给,就让咱们上战场,即便咱们是新兵,但上战场也得发子弹啊。”
“就算让咱们去杀日本鬼子,但也得给咱们子弹啊。”
王老头的话立即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哪有上战场不发子弹的,这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吧。
“王老头,别乱说!等我们到了目的地,会给我们发子弹的。”徐溜脸色微变,这家伙是要挑拨。
“班长,你那是向着他们,俺们大伙可是上战场拼命的,既然和日本鬼子拼命,总得给子弹吧,还是说他们不给俺们子弹,是怕俺们拿枪打他们。”
王老头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