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便没有再过多的交流,大家伙紧跟在夏远身后,把枪到背上,紧紧绑着,刘铁柱和王小亮正在整理机枪,他们携带的东西比较多,从洋鬼子那里缴获了不少子弹,连轻机枪也换了,换成美军的BAR自动步枪,实际充当轻机枪使用。

这种机枪的子弹在朝鲜战场算是比较好补充的。他们的捷克式子弹早就打光了,后勤又送不上来弹药,早就成了烧火棍,不得已只能丢弃了。

刘铁柱宝贵的不行,不丢也没办法。

BAR自动步枪还算不错,精准度很高,射程和射速都还不错,但用惯了捷克式轻机枪的刘铁柱经常跟夏远抱怨,这把枪打的没有机枪爽快,也没有重机枪舒服,总而言之就是差了点意思。

这不,刘铁柱行动的时候还在抱怨,他把枪扛在肩头,说道:“连长,啥时候弄一挺真正的重机枪,这玩意儿的装弹量太少了。”

夏远紧了紧身上的带子,说道:“行了,别抱怨了,到了江对岸,给你搞一挺洋鬼子的重机枪玩玩。”

“真的?”

刘铁柱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马大个在一旁说:“你小子知足吧,连长说话啥时候没做到过?”

“嘿嘿嘿,那感情好,最好多搞一些重机枪。”

刘铁柱嘿嘿直笑。

下水的时候,夏远又瞧了瞧马大个和刘铁柱,说道:“你们俩的伤口咋样了?”

两人先前的手臂受过伤,虽说上了药,不过这才几天时间,肯定好不了,这段时间的战斗,两人一声不吭,夏远差点都忘记两人受过伤,也是刚刚两人说话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连长,不碍事,放心吧。”

刘铁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王小亮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担忧,虽说先前在美军的驻地里上过药,但是这段时间的运动、战斗,刘铁柱的伤口早就已经开裂,药不管用,伤口炎症了,他也是一声不吭的咬牙坚挺着。

马大个的情况跟刘铁柱的情况差不多,到了这个程度,最近几天又没有上药,伤口可能已经感染,先前几天一直在转战和战斗,夏远也没有特别关注两人的伤势,夏远猛地想起来,距离两人敷药已经过去了很久。

“等过了江,到了对面,不光要吃好喝好,再给你们找个医生,把你们的手臂重新上药。”

夏远跳入江水,伸手抓着铁丝高高举起,又道:“铁丝在这里,下来的时候小心点,水有点深,到了腰部,估计中间的水能漫到脖子。”

邵指导员第二个跳下水,湍急的水流让他的身形一个不稳,就要栽倒在水里,眼疾手快的夏远抓住了他,将他拉起来,扑腾了一下的邵指导员抓住了纤细的铁丝,脚底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块。

“下边全是石头,还真不好走,你们下来小心一些,别摔倒了。”邵指导员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道:“老马,你们一个个下来,注意点。”

“是!”

大家伙手拉着手,小心翼翼的跳入水中,在前面人的帮助下,顺势抓着铁丝,稳住身形。

待所有人都跳入了水中,夏远又道:“到了对岸,都不要出声,敌人沿着渡口挖了不少工事掩体,他们的警惕心还不晓得。”

邵指导员就站在夏远身后,问道:“对岸的敌人兵力怎么样?是伪军还是美军。”

“伪军。”夏远道。

“伪军怕啥,那伪军不都是贪生怕死的,这样还方便我们行动哩。”老马咧咧道。

大家伙一直点头,伪军的贪生怕死是出了名的,越是贪生怕死,打仗的时候战斗力越不强。

夏远知道大伙的心理,他在抗日战争的时候,打过鬼子,也瞧见过伪军,伪军确实不咋地,不过这股伪军可跟国内的伪军不一样。

“他们越是贪生怕死,越会注意夜间的警戒,我们越要小心。到了战场上,他们的战斗力的确不怎么滴,但是在防守上,他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韩军的夜间防守要比美军做的好,自朝鲜战争爆发以后,志愿军的活动大都是在夜间进行的,打的敌人嗷嗷直叫唤,甚至有一部分敌人一到了夜晚,就心惊胆战,韩军就是这样,他们太害怕夜幕降临,所以会加大夜间的防守力度。

可偏偏他们的战斗力又不强,就算是发现了志愿军,那冲锋哨子声一响,瞬间就丧失了抵抗力。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第一晚上,韩军五个师,近乎全部溃逃,散成一团,被第三兵团和第九兵团打的丢盔弃甲,仅仅第一晚就将战线向前推进了近百公里。

虽然他们的战斗力不强,但是夜间的岗哨却没啥问题,做的要比美军都好。

考虑到他们这边只有十几个人,夏远越是警惕对面的韩军。

湍急的江水不断地翻卷,趁着朦胧的月色,没人发现他们,夏远带着一连剩余的十几名战士抓着一根纤细的铁丝,在翻卷的江水向对岸小心翼翼的摸过去。

江水翻滚,又十分湍急,他们就像是一叶孤舟,被翻滚的江水左右拍打,水花喷溅了他们一脸,越往前走,水越深,已经到达了胸口,脚底下又是凹凸不平的石块,江水湍急,又冰冷刺骨,先前是闷热加上赶路出了不少汗,现在又冷的牙齿打颤。

即便没有敌人骚扰,大家伙走的都十分艰难。

快到中间位置的时候,江水更深,上一步或许水面还在肚子的位置,下一步扑通一声踩空了,水面一下子淹没到了脖子,夏远一只手抓着铁丝,另一只手抓着步枪,把步枪高高举过头顶,再下一步,水面直接淹没了头顶,只剩下一只举着步枪的手还在水面上。

翻滚的江水看不到冒出的泡泡。

“夏远!”

“连长!”

大家大惊失色,连忙停下来。

下一刻,哗啦的一声,夏远又再次钻出来,浑身湿透了,帽子也不知道被水冲到了哪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参差不齐,手中的枪还在高举着。

嘴里吐出一口水,夏远骂骂咧咧:“奶奶的,呛了好几口,你们小心着点脚下,掉下去千万不要慌,一定要抓着铁丝,实在不行两只手抓,把枪丢了,枪丢了就丢了,命一定不能丢,一条命能抵得上洋鬼子几十条命,活着还要保家卫国呢!都听到没有!”

“是!”

见大伙应了声,夏远稍稍放心,心脏突突跳动,心有余悸,江水底下真是暗流涌动,刚刚踩空掉下去的时候,他差点被水卷走,在翻滚的江水里,力量再大也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听天由命,幸好这江水底部不是非常深,有惊无险的还从水里上了来。

枪关键时刻丢了就丢了,命才是最重要的,夏远必须得给打一针预防针,否则人掉下去,还抓着手里的枪不放呢。

这次大家走的更小心了,一个个牙齿得得得响个不停,一只手要把枪举起来,另只手要小心翼翼走着,身子被水冲的不停的晃动。

“大家加把劲儿。”

邵指导员压着声音,刚出来的声音又被翻卷不停的江水吞没。

到了江水中间,水面已经淹没到了脖子部位,大家不得不把头高高扬起,不断翻卷的江水冲刷着大家的脸,好几次都呛了一口水。

砰!跟在老杨身后的炊事班战士赵松明突然感觉到水下一个重物狠狠的撞击在大腿上,加上翻卷的江水,重心不稳的倒在水中,慌乱之下,铁丝竟然脱离了手掌,耳边是轰隆隆的声音,眼前一片漆黑,浑浊的水让眼睛刺痛。

隐约听到了叫喊声。

“赵松明!赵松明!”

“赵松明!”

他隐约听到了班长卢广南的叫喊声,赵松明张嘴,大量的水涌进嘴里,接连呛了好几口。

翻卷的江水把赵松明吞了,众人在江水下摸索,除了树枝、石块,没有赵松明的身影。

跟在赵松明身后的卢广南无比自责,泪水跟江水混合:“我应该看好他的,我应该看好他的,他才十九岁,十九岁啊。”

邵指导员道:“老卢,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也许他还活着,只不过被水冲走了,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找我们的部队的。”

老杨也劝说:“这小子是福大命大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大家也在劝说,望着茫茫江水,看不到尽头,心里没底。

又减员了一人,夏远内心多了几分沉重,雷连长牺牲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带着一连,越来越好,自己不仅没做到,反而把一连推向了火坑。

可如果他不带着人去城隍堂,城隍堂失手是必然的。

夏远心里想着,道:“继续出发!”

卢广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望着茫茫江水,不断的翻过,大家看着,谁也看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大家心里虽然伤心,却都不曾表露出来。

卢广南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只是用力的抓着那根铁丝,抓的非常用力。

“水里的坑太多,你们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掉队。”

夏远完全是在水里探路,随时下一脚就踩空,水底下有不少杂物,随着湍急的水流冲过来,不断的撞在腿上。

邵指导员道:“你小心一些。”

“只要穿过了江中间的地方就好了,靠近岸边的地方没那么危险了。”

虽说他们现在面临的危险不少,幸运的是最大的危险并没有降临,赵松明战士在最湍急的中间位置被江水吞噬,其他人有惊无险的通过。

对岸的伪军并没有发现他们,加上帮铁丝的地方地理位置比较恶劣,不便于驻扎,韩军也就没有发现他们。

他心里清楚,明天晚上一八零师的渡江才最为残酷。他们十几个人抓着一根铁丝,而一八零师上万人被隔在汉江南岸,依靠的只有三根纤细的铁丝。

夏远帮不上什么忙,他只能用命去搏一搏,博美二十四师在明天不能够攻占城隍堂。

哗啦啦,哗啦啦。

江岸的韩军听着江水拍打着岸边,空气又带着烦闷,江水边的风倒是凉飕飕的,两名韩军坐在地上,抽着烟望着远处的江水,他们身后的韩军都脱光了衣服,躺在睡袋里睡得舒服的很。

“今晚中国人是不会过江了,跟前面打的美国人打的激烈呢,最好还打的两败俱伤,说不定咱们还能抢功劳呢。”

“从美国人手里抢功劳,我们的长官可不敢。”

“他太怂了,在美国人面前就跟孙子一样,我们班长说他就是美国人的一条狗。”

“行了,好歹美国人是来帮咱们的。”

“帮咱们的,你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只会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人看了,我们的女人被他们欺负找他们说理,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

……

江水翻卷的岸边,十二道人影已经靠近,悄无声息的蹲伏在反斜面,夏远拨开眼前的杂草,看着坐在草地上的两名棒子兵,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时不时蹦出来一个两个很像是汉字的发音。

稍加观察,确定这边只有这两名棒子兵,夏远挥了挥手,指挥着老杨带着两个人摸到棒子兵屁股后边把他们干掉。

老杨意会,叫着卢广南和机炮连战士司吉泽翻过反斜面,摸到两名棒子兵后面,抽出腰部的刺刀,用手反握着,又小心翼翼的踩着地面靠近。

夏远则伸手从背后抽出刺刀,一旦这两名棒子兵发现他们,立即冲上去,不管如何,先干掉一人。

同时他也在警惕着四周,棒子兵可是把掩体工事挖到了江水边,距离他们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他看到了一个隐没在黑暗之中的机枪地堡,隐约透过机枪孔洞,看到了机枪地堡里晃动的人影。

夏远丝毫不会怀疑,只要这边传出来一丝一毫的动静,惊动了棒子兵,估计那一个机枪地堡便会向这边开火。

他必须要无时无刻的小心。

老杨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搞这一手可谓是熟能生巧,交给他最好。而夏远则警惕,并随时打掉敌人可能响起的机枪地堡。

他完全是留作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