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这边的战斗并没有结束,夜间很难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这支溃兵却非常胆小,在被打死三人之后,他们躲在掩体后,死活也不啃冒头,也不投降,零星的开上几枪以示反抗。

风雪太大了,这支溃兵甚至都没有看到夏远的身影,子弹都不知道射在了哪里。

从子弹袋里取出一些子弹,压在弹仓里,夏远开始从侧翼摸过去,他可没有抓俘虏的想法,自己就一个人,还没有归队,抓了丢哪里是个问题,不如杀了用来提升瞄准的熟练度。

说干就干,夏远借助风雪的掩护,很快摸到侧翼,明亮的目光透过黑暗和风雪,清晰地看到趴在地上的溃兵。

他们大喊大叫,不知道说了啥,竟然转身发疯似的朝山下逃跑。

“呦呵。”夏远惊奇,直接站起来,举着枪,就像是开枪打活靶子一样,瞄准开枪射击,一枪一个,大八粒的八发子弹打空,枪枪命中敌人,六枪直接毙命,两枪打中敌人要害,直接栽倒在雪地里,虽然没有当场横死,但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一旦失血过多,就是轻伤,距离死亡也没有多远。

还有几个身影在逃跑,夏远不慌不忙的压子弹。

正欲开枪,对面的山上竟然传来枪声,子弹激射下去,**起雪地上的雪花和碎石,将那几名逃跑的韩军打死,很快一支队伍出现在山的对面,他们并没有下来,十分的谨慎的观察。

黑夜能够为他们带去掩护,但在夏远的眼中,就和拂晓泛着微光的天空一样,眼前的世界一览无余。

夏远立着身子,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人,巨大的惊喜笼罩全身,眼眶一下子布满红丝,激动的跑过去大喊:“同志!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腹部传来轻微的撕裂,一丝殷红的鲜血很快就渗透了绷带,但他像没有感觉到一样,遇见同志的欣喜兴奋笼罩了他,五六个日日夜夜,终于遇到自己的兄弟部队。

那边也传来声音:“连长,是我们的人。”

王永和连长说道:“不能完全确认,让一排的战士从侧翼摸过去看一看有没有埋伏,其他人注意一些。”

“是!”

“瞿,瞿瞿瞿瞿……”

一排那边很快通过哨声传递过来信息,一切正常,并未发现其他异常。战斗已经结束了。

“派一名战士下去和他交涉。”王永和看着走到山下的夏远,立即安排一名战士下山。

那名战士很有警惕性,端着枪,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

夏远看到来人,竟然穿的不是厚棉服,而是那种秋季的御寒服,很薄,完全就是单衣,衣服里塞满了稻草,鼓鼓囊囊的,从脖子和袖筒里露出来,他的手冻得红肿,手背的地方甚至裂开一道道口子,脚深深地面埋在雪地中,有些瘦弱的身子在风雪中轻轻打着摆,但他端枪的姿势和目光是那样的坚定。

夏远强忍着泪水,喊道:“我是第九兵团攻坚一团第七穿插连第六百七十七名战士,夏远!在前往长津湖途中遭遇敌人,诱敌任务的过程中和部队走散。”

那战士念着:“第九兵团?我也是第九兵团的战士,我叫董元,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叫连长。”

夏远深吸一口气,脱掉自己手上的手套,拦着他,“等等,这个你戴上。”

这手套自然是他杀敌缴获的,车上还有三十多双手套,军大衣、棉靴棉袜,还有十几件保暖衣。

这个叫董元的战士扭头一看,连忙摇头:“夏远同志,这个不行。”

夏远直接揣在他怀里,“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缴获了不少,等会让你们连长跟着我去取。”

董元犹豫的看着怀里的厚手台,他的手冻得裂开,露出鲜红的血肉。

夏远说:“行了,赶紧去吧,这边太冷了。”

董元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你,夏远同志。”

抱着手套,连忙就回去了,并把这边的消息报告给王永和,“连长,是我们九兵团的人,还是个英雄连,攻坚一团的第七穿插连。”

王永和一听,来了兴趣,这边又收到一排长传递过来的信号,确定一切正常,便说:“走,过去看看。”

一群人从山上下来,董元抱着手套,摸到队伍后方,一个身材更加矮小的小战士抱着手臂,怀里抱着枪,浑身打着摆,双手冻的都烂掉,身体里也塞满了不少稻草作为填充物。

董元从怀里掏出手套递给眼前的小战士,说:“阿毛,看哥给你带来了啥?”

“手套!董元哥,你在哪里弄到的?”

名叫阿毛的小战士一喜,把手套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摸了摸,他又看到董元的手,目光又看待其他战士的手,他抬起头,把手套塞给董元手中,“董元哥,我还没事,你把手套给有需要的战士。”

董元一愣,看着执拗的阿毛,把手套塞给他:“手套给你了,你自己处理。”话说完,他就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宋阿毛将这双手套递给了伤员,伤员又把手套递给可以开枪的人,这双手套兜兜转转,又被一名战士塞给他:“董元,你的手怎么样,喏,这里有一双手套,给你戴。”

董元怔怔的看着手里的手套,一时间愣住了。

夏远看到出现的连队,心情更加激动,当他们走进之后,心中又泛起无比的辛酸,一个连的战士几乎都适合董元一样的情况,衣着单薄,不少战士的衣服里甚至都没有塞稻草,一百多号人竟然只有十几人背着棉被,也就是说他们连一个班只能分得两床棉被,军大衣更是稀少,寥寥无几。

参加长津湖之战的志愿军第9兵团部队,由于紧急入朝,只配发了南方部队的薄棉袄,根本抵御不了朝鲜的严寒;当时有的班只有一件大衣,谁站岗谁穿;棉被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班十几人共用一两床棉被,在这样极度寒冷的夜晚,战士们不得不将棉被摊在雪地上,大家睡在一起,相互搂抱着抵御严寒。

由于没有足够的冬服,部队非战斗伤亡极大,战斗力锐减。志愿军第9兵团27军在第一天行军过程中,就冻伤了700余人。

夏远立正姿势,敬礼,声音铿锵:“报告连长!我是第九兵团攻坚一团第七穿插连第六百七十七名战士夏远!”

王永和敬礼道:“第九兵团20军59师177团2营6连连长,王永和。”

六连的李长明,李指导员也敬礼:“177团2营6连指导员,李长明。夏远同志,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和队伍失去联系了”

夏远把七连遭遇到敌军侦察连的情况叙述给王永和,“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跳崖,没想到那个悬崖上竟然还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救了我的命。”

回想起来,夏远依旧是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跳的时候看到了那块石头,估计他已经从山上滚到山下,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王永和拍了拍夏远的肩膀,目光在夏远身后用布条缠绕的枪上停留,有些好奇的问:“这是啥枪。”

夏远把枪取下来,“美军的枪,伽兰德半自动步枪,不用拉栓,能连发。”

王永和摸着枪,试了试扳机,声音轻脆异常好听,“好枪啊,能装多少发子弹?”

夏远道:“八发子弹。”

王永和把枪递给夏远,“果然,好东西还是要从美帝手里缴获。夏远同志,你既然现在是一个人,不如先跟着我们行动,我们目的地也是长津湖。”

“好,没问题。”

夏远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和队伍分开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归心似箭,眼前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夏远看着战士们的衣着,忍不住心酸的问道,“王连长,战士们怎么穿的还是这么的单薄,你们没有领到棉服吗?”

“部队入朝的时间太紧,别说是棉服,就是被褥都缺,有的也只是领到帽子,有的只领到一双棉靴,有的领到一个裤子,物资太缺了,不少战士们都被冻伤了。”

王永和叹了口气,即便是心疼战士们,但也没有任何办法,没有后勤保障,只能忍着寒冷,继续前进,执行上边的任务。

夏远看着六连的战士,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递给王永和,王永和想都没想,直接绝句,夏远摁住王连长的手,说:“王连长,你听我说,这件军大衣先给冻伤的伤员穿,他们比我更需要,另外我在这里一公里的地方还藏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从鬼子身上缴获的,另外那些鬼子身上的衣服你们也别放过,最好连裤衩也别放过,这个时候对他们人道,就是对咱们战士们残忍。”

王永和犹豫了一下,这才认真点点头,命令战士去扒衣服,顺便做好侦察工作,确保这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