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云一边喂容欢小口地喝着羹汤,一边喜滋滋地轻声说道:“姑娘,我取羹汤时瞧见主君回来了,就在前院呢。听了您落水的事儿,说了要来看您呢。主君心里还是有您的。”
容欢看着皎云一双喜悦又盈满期待的眼睛,一时无语。
看来,教育资源差异真是从古至今就存在的。同样的年纪,同样是主母的大丫鬟,一个沉稳持重,足智多谋,一个却完全符合自己对封建社会女人的刻板印象,一味依附男人,靠着男人施舍的爱而存活。
可悲可叹。
不过这也不是皎云的错,她跟着容欢长大,从小学的是诗书礼乐,女德女训。又一心为主,容欢开心,她就开心。
想到这层,看向皎云的目光又带上了怜悯,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过来,容欢和皎云就这样一辈子为了男人哭为了男人笑,生生为此葬送一生的美好年华。
而说到男人。周容欢的这位夫君可大有来头,当初可是元京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出身侯门,学识渊博,相貌出众,如此潇洒儿郎偏偏洁身自好且颇有傲气,不近女色,不求荫封,凭借自己考取功名,17岁高中状元,一时间风头无两。
侯府对于这位香饽饽的婚事也是挑挑拣拣,原本都快与长公主家的昌龄郡主说定了,却突然调转风头,与不显山不露水的周家匆匆结了亲。
而这桩婚事对于当年的小容欢来说,无疑是中了头彩一般的喜事。同为贺小侯爷万千仰慕者中的一员,容欢家世虽贵重但无实权,容貌才情也不比旁人出众。
因此即便六礼匆匆,容欢始终不疑有他还催促父母应允,仓促间嫁给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这位贺小侯爷——贺嘉言,又为何放弃大好的姻缘选择了平平无奇的周容欢。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容欢从未深究过其中缘由,只想守着心爱的夫婿和和善的公婆度过平淡的一生。
直到怀孕四月的容欢,在公婆院子撞见那位身怀六甲的女子。顷刻间,自己以为的幸福就好像一片烟雾,被风一吹便散得一干二净。仓促的结亲,公婆的疼爱,夫君的反差,全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全是骗局。
自己以为美好的婚姻全是夫家精心筹谋的陷阱,一步步引诱着自己走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新婚的浓情蜜意是致命的诱饵,为了让自己深陷泥潭,怀孕四月才让自己发现隐情是为了让孩子作为掩埋自己的泥土,要将自己生生困在贺家,不能自救也无法自救。
发现真相的容欢再也承受不住,又气又恨,又惊又怕,除了哭竟束手无策,只得跑回娘家搬救兵。
侯府机关算尽,千挑万选,在万千少女中挑中周容欢。本就是看中容欢家风严谨,性情软弱,家中父兄皆不担任要职,能够让侯府拿捏,从而成全在贺嘉言。
偏偏漏算了周夫人是个性子刚强,手断狠辣的铁血娘子。
周夫人得知女儿的委屈后,又是心疼又是懊悔,却始终隐忍不发,只是将女儿安顿在家中。让侯府从不解到害怕,起初的底气也一点点消失殆尽。
直到那通房就快临盆之际,周夫人才杀上门去,三言两语将侯府摆在案板上熬煎。最后只给侯府两个选择,留子去母或和离。
却不曾想,混乱之际这女子得知此事,竟直接被吓得难产,血崩而亡,只留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女儿。
这下贺嘉言不干了,一时要闹着随着那女子而去,一时闹着要与周容欢和离。侯府自然不会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一边极力安抚儿子,一边向周家服软。
周夫人目的达成,加之女儿也割舍不下贺嘉言,又有孕在身,如今威胁已除,便将女儿和好几个得力的仆役一起送回了贺家。
再后来,贺嘉言不肯继续呆在元京,要带着大女儿前往祈州为官。周容欢为了与丈夫重新开始,也抛下刚出生的儿子追随贺嘉言。
往事不堪回首。容欢在脑海中搜寻一遍这男子的记忆,实在是不堪托付。
堂堂一个大男人,既没有担当也没有能力,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还要欺骗旁的女人。口口声声悼念亡人,却同旁人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就连那通房留下的孩子,也是容欢亲手抚养的。而贺嘉言不过时不时地照看过两次,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继续丢给容欢。
这样虚伪又自私的男人,容欢是越想越觉得恶心,不过在脑海中大致回想一遍,就已经不愿相见。
可偏偏此时门外的连廊处传来了脚步声。
“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粗心大意,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管的家。”
一进门便是一连串生硬的说教,惹得容欢十分不快。
“是我没注意,我如今感染风寒,主君还是快走吧,别沾染了病气。”容欢面色不虞地抬起头,开口赶人。
贺嘉言一身月白缂丝游麟窄袖长衫,腰间缀着一枚玉质极佳的羊脂白玉,还挂着几枚做工不同的香囊,香气暗涌,倒是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他刚站定在容欢床前五步的地方,闻言有些讶然。
许是惊讶容欢截然不同的态度,贺嘉言愣了一时,才沉着脸往外走去。大概是真怕容欢过了病气给自己,他走的速度倒是很快。
房里静悄悄的,容欢说完话便不再抬头去看,只自顾自闭目养神。皎云也是一脸的惊讶和不解,素月倒是不做声色,只静静立在一旁。
皎云还捧着没吃完的羹,纠结着开口:“姑娘,你怎么不多留......"
“好了,”容欢打断道,“皎云,羹都凉了,你再去给我弄碗热的来。”
皎云捧着碗愣在原地,又不解又有些委屈,今天的主子实在是让自己摸不着头脑,不想和自己多说话似的。
素月见状上前接过碗盏,放在紫楠木雕花托盘里递给皎云,眼神宽慰着,“快去吧,姑娘饿了。”两人并肩向外走,素月轻手轻脚地关好房门。“姑娘今日累着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的容欢仍阖着双目。事多繁杂,该从哪里入手好呢。还有这个夫君,自己心中存着个最大的疑问。
这个夫君,越想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