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站起身来,冷冷地出声拒绝。

连日来的反常和较劲,即使贺嘉言再漠然,也发现了容欢的变化。

从前的妻子小心顺从,事事都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可现在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对自己漠不关心、横眉冷对不说,还三番两次的反驳自己。

念及此,贺嘉言面露不悦,正要开口,不过容欢的动作更快。

她飞快地给贺嘉言行了个礼,就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只盯着娩小娘一双充斥着怨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娩小娘包藏祸心,心思歹毒,实在不宜再留在府中。”

贺嘉言双眉紧蹙,放在桌上的手不耐烦地敲着。

“我知你素日不喜娩小娘行事张狂,让你不好受。可毕竟她育有子女,且今日的事也没引起什么大的后果,孩子们还小,也不必做得太不留余地。”

容欢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一对男女一起扔出去,一个坏一个笨,真是天作之合。

忍着不去瞪身后的男人,容欢站得笔直,继续斩钉截铁地说。

“正是因为娩小娘育有子女才更不能留在家里。两个孩子日日跟着小娘,难免不会耳濡目染,学了歹毒的心思。”

“难道要孩子们也有样学样,再做出同样的事以后才来后悔吗?更何况,娩小娘既存了害人的心思,没有得手便不会罢休。这次是我运气好,下次可说不准了。”

容欢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贺嘉言好像受了当头一棒,兀地坐直,看向地上楚楚可怜的娩小娘的眼神也决绝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只是此事见不得人,能把她送到哪里?且总不能叫长宁、长念再也见不到亲娘把。”

容欢实在见不惯贺嘉言这副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模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已想好了,我二哥驻扎的邬城离这不远,我在那也有一处庄子。”

顿了顿,容欢从股战而栗的娩小娘身上移开眼神。

“有我二哥的人看着,我想小娘定能静思己过。且在我的庄子上也不会亏待了她,等孩子们大了,小娘也改好了,也可以接出来安养晚年。”

贺嘉言起初或许还有些顾虑,但想了一会也没有更好的处置,也只好点了点头。

“好吧,也这样办吧。”

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去看容欢。

“那长宁和长念......”

容欢垂下眼神,不阴不阳地答。

“我自会好生照料的,难道主君还不放心我照顾别人的孩子吗?”

贺嘉言像是没看出容欢的不满,想着知书达理的长思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子,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拼命摇头的娩小娘。

“好了,你就去庄子里好生反省吧......”

看着可怜狼狈的娩小娘,贺嘉言本还有些宽慰的话,但碍于一旁的容欢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挥了挥手。

候在旁边的婆子是最机灵的,不等容欢的命令,就先一步把娩小娘的嘴堵上了,又麻溜地把人拖了下去。

已经折腾了半天的娩小娘早没了力气,即使再不甘也被轻易地架了出去,只是不时地挣扎和闷哼。

看见娩小娘逐渐消失在视野,容欢并没有感到如释重负,反而觉得心里闷闷的喘不过气。

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不得不为了自保做一些违心的事。同样是人,因为身份的差距就能轻而易举地处置他人。今日是娩小娘,或许不知道哪日就轮到了自己。

而且,今日之事总透露着点点诡异,就好像背后还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

“夜已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贺嘉言看着陷入沉思的容欢,还以为她身体不适,出言提醒了一句。

容欢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贺嘉言看她不理不睬自觉无趣,正准备离开。

“等等,你觉不觉得......”

刚走没两步,容欢又叫住了贺嘉言。

“怎么了?”

贺嘉言转过身,一双澄静得有些冒傻气的眸子瞬间让容欢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算了,没什么。”

容欢有些丧气,摆摆手超过贺嘉言先走出了屋子。

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靠他还不如靠素月呢。还是让二哥多问问吧,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想着又有些鄙夷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贺嘉言,真是个十足十的呆子。

接连受到冲击的贺嘉言并没体会到容欢复杂的感情,看见容欢回头还以为有话要说,结果还没准备好容欢就已经回过头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风中凌乱。不过此刻的贺嘉言也确实心情低落、兴致不高。

自己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的人生除了婉儿难产过世的时候,就属这些日子最令他难过了。

自来到祈州后,容欢千依百顺、温柔体贴,娩小娘娇俏可人、小鸟依人,自己有贤内助打理家事,有几个美妾花前月下,还有可爱的儿女承欢膝下,日子过得舒心顺意。

可没想到,容欢忽然翻了脸,对自己不理不睬,连自己主动讨好也无济于事。一向乖顺的娩小娘也生出如此大的是非,还被几乎是永远地送走了。

当初婉儿去世,本以为会永失挚爱。幸得老天垂怜,又让自己得到了性情相貌都和婉儿如出一辙的娩小娘。

虽然深知娩小娘不是婉儿,可是每每看见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自己都不免心旌摇曳。为此,自己对她也多有放纵,没成想差点酿成大祸。

自己对她到底有几分感情,就这样送走也有诸多不舍。不过也确如容欢所说,留她在府里对贺家终究是一个隐患。

贺嘉言在月下踱步,愁眉不展。

容欢,容欢到底是怎么了。不仅性情大变,就连容貌似乎都有改变了。

回想起容欢适才的回眸一瞥,蛾眉曼睩、双瞳剪水。

贺嘉言自己都没有察觉地轻笑了一声。

不知怎的,虽然容欢最近脾气变坏了,也不爱搭理自己,但自己竟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妻子更有生气活力。

她不高兴铮铮有词的样子不仅不讨厌,反而有些令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