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杀他,就先找着他在何处吧。”◎
意识逐渐回笼, 耳畔的凄厉哭声也逐渐清晰。
钟福易僵硬转头,看见小秤儿捂着胳膊大哭不止。旁边是正散开布包,急匆匆往外掏药的姜鸢和沈仲屿。烛玉则半跪在他的床榻上, 一剑正中瓷枕。
“小秤儿!”钟福易扯开干哑的嗓子,意欲上前, “大半夜哭闹什么, 你——”
话音未落,他就被虞沛猛地拽回来。也是这一下, 他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块滑腻腻的东西。
他垂眸看去——
竟块血糊糊的肉!
钟福易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汗毛倒竖,活像被烫着手般丢开那块肉,又翻来覆去地去擦手上的血。
“我……我……”他心神俱震,一时慌得说不好话, 心口翻搅起一股作呕的剧烈冲动。
森寒的的雪光映下,他看见了地上的一把薄刀。上面还黏着血, 旁边是割破的一块碎布。
虞沛向姜鸢和沈仲屿递了个视线,两人便带着嚎啕大哭的小秤儿出去了。
等门从外面合上,她才看向惊颤不止的钟福易。
“那小孩儿没事,我师兄师姐会治好他——你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在梦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方才她回了屋, 但想到钟福易从妖神庙里带走的黄粱枕, 还是放心不下,便打算往他这儿走一趟, 看能不能再打听出其他消息。
结果刚至门口, 就听见里头有哭闹声, 再推门一看, 竟见他举起薄刀, 硬生生从嚎啕的小孩儿身上剜下一块肉,嘴里还痴缠大笑。
所幸来得还算及时,没叫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孩儿。
钟福易脑中一片空**,煞白的脸不住抽搐,手抖得近乎**。
哆嗦许久,他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梦见了……梦见了妖神。”
“妖神?”
见他已吓到神志不清,虞沛没急着直问。
她取出一道符,用灵力焚烬,指腹沾了些符灰,在他额上画了几道安神咒。
等他的呼吸渐渐平缓,她问:“他看起来是人,还是化形成了其他模样?”
在她的有意引导下,钟福易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男人的面容。
“人!是人!”他低下煞白的脸,“是个男人,很高,身上、身上能闻见香灰的气味。”
“还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他脖子上、脚上都拴着麻绳,原本系在一块儿,后头断开了。还有……还有……荷花,对!他手里拿了枝荷花,后来他把荷花变成了刀,让我——让我去砍树……”
说到最后,钟福易那双沉着惊恐的眼里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我……我不知道是人,不晓得是人啊!我以为是树,他说是生钱树,砍了能变成金子,我……我不晓得,我……我不该听他啊,仙长,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儿!”
“沛沛。”一旁的烛玉忽然开口唤她。
他半跪在床榻上,一剑破开瓷枕,马尾从旁垂下,掩住面孔。
看不清面容,可他语气中的沉重再明显不过。
虞沛:“是那枕头有什么问题吗?”
“枕头里装着东西。”
烛玉直起腰身,长剑随之拔出,带出一线渗人的血光,似乎还黏着些细碎的肉渣。
他冷睨向钟福易,眸光如刀刃压下。
“是些碎肉。”
钟福易看见,膝盖一软,登时跪地,浑身抖如筛糠。
“虞仙人,我……”他伸手要去捉虞沛的衣角。
但虞沛反应更快,已快步行至榻边。
那方瓷枕已被破开一个大口,露出好些艳红刺目的肉块。血水顺着蛛网般的纹路流出,将被褥洇开一片湿红。
“两位仙家,不是……不是我!”钟福易膝行着往前,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我!我何事也没做啊!!!”
虞沛的态度也因这枕头的出现大变。
她索性接过烛玉的剑,直接压在钟福易颈旁:“你老实说,这枕头到底是哪儿来的?”
钟福易浑身冷汗直下。
他张了口,似要解释,但嘴唇嗫嚅两番,什么话都没吐出来。
虞沛与烛玉对视一眼。
后者轻快跃下床榻,作剑指搭在他后颈处。
“他被下了禁制,应是那邪物所为。”他说着,顺手解开了种在钟福易体内的禁制。
虞沛想到了小虎子。白天下山的时候他似乎有话要与他们说,但每回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字,脸色也不算好看。那时他们并未多问,如今想来,应是也被种下了噤言的禁制。
禁制得解,钟福易大喘两口气,哆嗦着开口。
“是……是妖神山上的邪神做的,我当时点了最后一炷香,就听见他说……说要用一些肉来做枕头。”
虞沛察觉到异常,冷着脸问他:“什么肉?”
“是……是……”钟福易已快趴在地上,每个字儿都要吞进喉咙,“半妖的肉……”
虞沛神情更冷:“你杀了那半妖?”
“不!不不!没有,没杀!我没!”钟福易忙道,“我只是……只是依着邪物的吩咐,让那小妖走……走到神像底下的洞里去。我也是受邪物蛊惑!两位仙家,千真万确!况且那小妖也没死,他不知怎的就断了条胳膊,然后就跑咧!”
“不知怎的就断了条胳膊?”虞沛险被气笑了,“难道不是你让他去那神像底下的,难道你不知晓去了神像底下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钟福易浑身一僵:“我……”
“你好好儿在这里待着,谋人性命的账,之后再算。”虞沛直接往他身上甩了几道灵息,封住他的行动,又和烛玉在他周身设下阵法。
想到妖神山上的神像是唐城主塑的,两人一并往外走去,打算去唐城主闭关的洞府找他。
见他俩要走,钟福易慌道:“仙家!仙家留步,别留我一人在这儿!要是又有邪物蹦出来怎么办?”
虞沛停住问他: “第二炷香是还愿香——你拿了什么东西来换?”
“我……我……”钟福易磕巴道,“我先开始说用屋里的地皮换,但妖神说他拿着没用,反说要另一样东西。我以为那妖神是开玩笑,不会把人怎么着,才——”
“到底是什么?”虞沛已有些不耐烦。
钟福易支吾着说:“是……是小秤儿的手杆子。”
“你!”虞沛气得脸庞陡白,又往他身上甩了几道灵索,“到时候多半会带你去天域受审,此事我也会一并上报。”
钟福易被灵索箍得动弹不得,再不敢求他们留下,只能期期艾艾地应好。
-
入夜不久,又开始絮絮簌簌地落雪。两人疾行在黑夜中,虞沛被钟福易气得不轻,索性挑起其他话茬,以转移注意力:“和他说得一样,妖神庙里的石像也雕了枝莲荷,不过倒没见脖子上有什么绳索。”
烛玉想了想:“那绳索多半是唐城主的妖力所化,绳索封头封尾,以免石像成精。但如今石像怕是吸收了太多妄念,已成精化灵。”
虞沛讶然:“我只听说敬畏伴身,能使神像得道,妄念竟也能化灵?”
“修士修行多要摒除杂念恶思,弃掉的东西就会凝成障相。”烛玉稍顿,“那妖神庙里的东西,多半也是障相的一种。如今看来,更像妄障。”
虞沛了然,又面露狐疑:“不对!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咱俩从小看的书不都大差不差么。”
烛玉停住,垂眸看她。风雪临头而来,使那张如玉脸上多了几分疏冷。
“你对云涟山上的东西那般感兴趣,可知他也是从障相中生出的怪物?”
“真的?——不是,我对什么宿盏不感兴趣,上回去云涟山也是好奇使然。”
“嗯。”烛玉移回视线,附和道,“不感兴趣。”
虞沛瞟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来的,她搜了好多关于宿盏的资料都没查到这些。
难得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思忖片刻,终还是问出口:“你对宿盏很有兴趣?”
烛玉本想说不,但话至嘴边就变了:“算是。”
“为何?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烛玉应得自然:“五界上下多少人或想杀他,或想随他,有几分好奇也不足为奇。”
“也是。”虞沛点头,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其实我也有些好奇——你说妖神山上的东西是妄障,那宿盏呢,他是什么?”
“万恶障。”话落,烛玉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脸上。
没见惧意或是惊奇,反倒像是怀疑。
“看着不像啊。”虞沛自言自语。
她是在一直怀疑毛团儿,但就目前而言,它就跟只小狗儿差不多。
一点也没显露坏心。
她抬头看向烛玉,疑道:“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烛玉忽笑:“千妖门密辛。”
虞沛了然。
她险些忘了,他已经开始接手千妖门的事了。
“可既然是密辛,是不是不该与我说啊?”
烛玉:“他们嫌麻烦,将与那邪物相关的一切都视作了机密,实则有许多说了也无妨。”
虞沛这才放心,又试探着问:“那能说的有哪些?”
烛玉挑眉:“看来你真是丝毫不怕,问了做什么,要去找他?”
虞沛没应。
她先前在毛团儿面前给出的由子是对宿盏心存爱慕,但烛玉肯定不会信。
就算信了,要不了两天也会拆穿。
想了又想,她最终谨慎道:“先前听说他在无数修士围攻下仍没死,想来定然厉害。但既然是大非大恶之徒,总该被除。”
烛玉顿了步,明了。
这段时日以来的不解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所以她想尽办法闯上云涟山,就是为了找出杀他的法子?
那么,她背地里联系的那个人,定然也是视宿盏如仇敌的同伙了。
不一定与她有多亲密,不过是有同一个目的。
见他停住,虞沛问:“怎么了?”
“无事。”烛玉舒展了眉,隐见笑意,“你想知道哪些?”
“就……”虞沛干脆直问,“妖神山上的东西虽然是妄障,概也是借神像而生,那宿盏又是借何物托生?”
烛玉问她:“你可知道天域的登仙台?”
“知道,不是说飞升都得打那儿走吗,得在那儿经历雷劫。”
“寻常仙人历劫前,需先拷问心境,弃去‘十病九恶’。”烛玉说,“所弃恶念都封在登仙台上的宿盏灯里,过了千年万年,便养出了一道生魂。”
“就是宿盏?”
“不错。”烛玉语气平淡,仿在谈论旁人,“一个非人非妖的怪物。”
没想到他竟了解得这般透彻,虞沛一时后悔。
该早些与他聊到宿盏的。
她又往下追问:“我记得他当时把心脏丢在云涟山并非因为战败,那他能躲去哪儿啊?”
烛玉一时沉默。
睫上落了碎雪,他轻眨两番,又消融在热度里。
良久,他道:“他入了轮回台。”
虞沛一怔:“什么?”
烛玉将剑抱在怀里,眨眼就变回往常的松泛模样,混不吝一笑:“按千妖门给的消息,他入了轮回台。如今或人或魔,或妖或鬼,除他自己无人知晓。”
虞沛心紧:“方才那消息,应该算是千妖门的密辛吧?”
“算是。”烛玉笑眯眯看着她,“怎么办,如今叫你套着了秘密,只能将你带回千妖门领罚了。”
虞沛曲肘撞他。
“泄露机密可是同罪!”末了又有些担心,“当真是秘密?”
烛玉再不逗她:“这算得哪门子秘密,就算知晓了也没法找见他。”
“为何找不到,入轮回总得登记在簿吧。”
两人恰好行至台阶,石阶上落了薄冰,很容易打滑。
烛玉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上走。
他道:“他是偷入轮回,如被人认出,只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虞沛惊了。
难怪宿盏老躲着她,既不肯露面杀她,也不愿与她联系。
烛玉踏上最后一步台阶,呵出的热气消融在碎琼间。
“沛沛,若想杀他,就先找着他在何处吧。”
雪夜沉沉,虞沛难以辨清他的面容。但在那经手传过的热度里,她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好似他前面说的那些都不重要,而只是为了道出这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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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得快,不到两刻钟就赶到了城主府后山的洞府前。不远处,银阑恰好从洞府走出,浑身肃杀之气。
虞沛快步上前:“阿兄,你见着唐城主了吗,他何时出关?”
“他死了。”银阑的手已搭在腰间短刃上。
“死了?”虞沛怔住,“出了何事?”
“邪瘴入体。”末字落下,原本昏暗的天陡然变得通红,如染血一般,映得何处都是刺目血光。
银阑拔剑,短刃在离鞘的瞬间变成足有身高的重戟,被他轻松提在手中。
“银弋,你随我回唐府。那管家已逃,我去寻他,你将昨天上过妖神山的人都找出来——烛玉,你去城中逛一趟,查清邪瘴源处。”
两人应好。
虞沛回到城主府后,先是去找钟福易。却见他昏睡在房屋里,头冒虚汗,脊背僵直,呼吸急促,俨然已陷入梦魇。
所幸有阵法保护,程度不深。
仔细将浮动在阵法周围的瘴气除尽,她这才出门。
正打算折去隔壁看看,烛玉就回来了。
他从后院跃进,如夜间山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府里,身上还卷裹着寒气。
“从妖神山上来的邪瘴四散,城内半妖都被勾出了心魔,陷入梦魇。”他道。
“心魔……”虞沛忽想起什么,转身推开房门。
房间内,小秤儿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躺在**睡得正熟。
而给他疗伤的沈仲屿和姜鸢,一个横躺在地,另一个趴伏在桌上,神情不安,皆是入魇之态。
虞沛正要动身,烛玉就已从旁大步跨过,将沈仲屿从地上捞起,让他也趴在了桌旁。
这番大的动静,他愣是没半点睁眼的意思。
“虽说中了魇症,暂时也没什么危险。”烛玉说,“能自个儿醒是最好,要是不能,时间久了恐有些麻烦。”
他说得含糊,虞沛却是心知肚明。
是因修为在那妖物之下,他们如今才被邪瘴入体。若能自己抵抗心魔,脱离魇症自然无碍。
但最麻烦的就是被邪瘴彻底占去心神,走火入魔。
虞沛:“先等阿兄回来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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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败。
刚开始沈仲屿还以为自己回了沈府。
还是那条宽阔大街,几乎占去半条街的沈家大宅坐落在眼前,漆门半敞。
乌云攒聚,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大雨。这片阴沉的天下,他看见了半敞大门后的光景——
他那早该离世的父亲笑呵呵站在庭院里,正教他小妹射箭。靶子上扎了几支乱箭,靶心却干净无物。小妹气得跺脚,对着长弓大声说:“要再落不准,就将你折了!”随即,与他生着同样一张面孔的胞弟上前,斯斯文文地拔下箭矢,递还给她。
“小妹,要耐心些,有爹教你,何愁射不准呢?”他温笑道。
“舒凝,再多试两次。无论箭准与否,都要送出去。”他爹也安抚道。
沈仲屿往前迈了一步。
恰在此时,父亲忽直起腰身,猛地转身看他。
那高大身躯上,心口处明晃晃扎着一支箭,流出黑魆魆的血水。
胞弟与胞妹脸不见笑,站在父亲旁边怒目瞪他,通红的眼不住淌泪,指着他怒骂——
“沈仲屿!你怎能杀了他!”
“是你!他成了恶鬼又如何,你到底弑了父,如今竟连枯骨都留不得半块!”
“拜了这十多年的空坟,日日睡在你父的枯骨亡魂之上,如何能安心!你如何能安心!”
沈仲屿垂眸望去,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把长弓。
哦。
原来他们会怪他,气他,恨他。
骂声遍天,几乎将他吞没。原本安稳的沈宅也开始变形,每块砖瓦都摇摇欲坠。
剧烈摇晃中,沈仲屿一时站不稳,半跪在地。
在这无限放大的扭曲中,身后忽有人叫他:“沈师兄。”
沈仲屿抬头。
那人从身后绕至他身前,蹲下了身。
是“虞沛”。
她蹲在他面前,双手抱着膝,直勾勾地望着他。
“沈师兄,不要听那些骂语了,咱俩一起走好吗?”
走?
该往何处去?
“虞沛”摆出平常那副面无表情的样,说出的话却像是浸了糖水的蜜枣,诱得人沉溺其中。
“沈师兄,我们可以一道去学宫。学宫里很好玩儿,再没人逼着你挑起兄长的担子,站在一双弟妹面前,是吗?”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道:“师兄,你才不过二十岁,并没有比他们多看几年世间的光景,何故总要像长辈那样。与我一起走罢,等离开学宫,咱们可以挑一处清静地安家。”
“安家……”沈仲屿抬眸,面前摇来晃去的沈宅陷入一瞬的安定,但很快又开始扭曲变形。
“是,安家。沈师兄,我们可以结成道侣——你也喜欢我,是不是?”说着,“虞沛”伸过手,似是想要拉他的腕。
但沈仲屿忽踉跄起身,语调轻快:“你可知天底下什么妖最不喜挥霍无度?”
虞沛一怔,愣愣摇头。
“是蚕妖。”沈仲屿笑道,“因为他们惯会结茧。”
“虞沛”像听不懂似的,跟着他站起,又要去拉他的手。
“师兄,我——”
“天下又有何物最爱构陷伤人?”
“沈师兄——”
“是魔物邪祟。”
沈仲屿抬手,手作剑指按在她额前,笑眯眯看着她。
“妖神?又或是见不得人的邪物——”他叹笑一声,“你实在冒犯了我师妹,也轻薄了仲屿的一片真心。”
话落,他指尖凝出一柄箭矢,径直刺破眼前人的额心。
那化作“虞沛”的心魔登时散作雾气。
茫茫然间,沈仲屿又记起父亲是如何教他射箭。
“仲屿,仲屿,再多试两次。”高大的男人握住他的手,引他拉开弓弦,“无论箭准与否,都要送出去。”
而如今,那支被他送出的箭矢并未停下,径直穿透沈宅半敞的大门,将那道道亲眷的身影穿透打散。
周身死寂一片,再听不着丁点人声。
沈仲屿双手抄袖,看着摇摇欲坠的沈府。
“成了这般模样,何处还能住人,让老鼠来打两处洞么?”
似是想到那场面,他放声大笑。
“仲屿,若真能栖居鼠穴也算得你厉害。”
话落,他转身而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溟濛冷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