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混居的黑暗时代, 人类的城池消失一两座根本不值得在意。

不管是两国战争时遇到路过的妖怪被随手覆灭了军队,还是一个城池的领主成为妖物的傀儡,治下变成了小妖们的猎场, 亦或者整个村子的人在清冷的月光下成了一具具空壳……这在当年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那个年代遇到妖怪和遇到天灾差不多,人类的死亡就如同灾难中不幸的遇难者, 并不会引起多少涟漪, 人们早已麻木且习惯了这样的逝去。

而在妖怪的领域之中看见一座人类从城池,那就更无须大惊小怪。

这只能说明领域的主人曾统治过一座城市, 或收藏过一座城市, 或……屠杀过一座城市。

那天通过夜氏鸟的眼睛, 二之宫春日与土御门飞鸟看见了天守阁上出现的白色幼童, 这只妖怪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却有接近十五六岁的体态, 然而一些行为举止上还是很容易看出他的不成熟。

黑色的布料遮住双眼, 赤/裸双足,白色的衣物包裹住全身,露出干干净净的手腕和小臂。

头发在出生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到堆满地面,不过他在出门时就一刀割掉了那些累赘的发丝,现在的长度刚好达到腰部。

小巧的脸蛋有种女子的阴柔精致,五官上他结合了奈落和黑巫女绫子的长相, 水晶般的细纹则为他点缀了一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

“这就是城池中的妖怪吗?”二之宫春日刚这么想, 那个白色少年就消失不见了。

之后的许多天,二之宫春日都在试图再次找到那个白色妖怪的身影,可是不论他派出多少小队, 那些经验丰富的阴阳师每次都只能徒劳无功的返回。

这天, 二之宫春日正在篝火前沉思, 土御门飞鸟从不远处走来, 来到火堆的旁边坐下。

“还在想着那个妖怪的事情?”

二之宫春日从思考中回神,目光中倒映着篝火摇曳的景象,脸色在火光中呈现蜜橙的颜色。

“当日要不是你也一起看到了,我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么多天居然连一根毛都没有找到!”

土御门飞鸟:“咳咳咳咳——说话文明点儿,好歹你也是这里的长官,比我级别还高呢。”

二之宫春日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的说道:“抱歉,下次骂街我会避开人的。”

土御门飞鸟:“不是这个意思……算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明天大部队就来了,到时候这事儿自有其他人操心,我们只需要听从指令行事。”他朝对方投去询问的视线。

二之宫春日沉吟后果断道:“我决定明天就申请带队亲自去里面探个究竟。”

“???”土御门飞鸟语气古怪:“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二之宫春日不客气的怼他:“要不是老子是这里级别最高的长官,至于忍到现在?”

土御门飞鸟十分费解,“不是,为什么同为阴阳师,你办事总这么莽,一点儿没有术者的优雅?还有,注意文明用语!”

二之宫春日摊手:“sorry,飞鸟,不是我说你,时代变了,你们家的老一套早就不管用了,现在的诅咒还有怪异谁会等你摆好架势和你单挑啊?再说了,咱们的祖宗有几个不莽的?不莽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家业,哪里来的你和我?”

土御门飞鸟:“……你这是歪理邪说。”

二之宫春日翻白眼:“才怪,真理永远在大炮直径范围之内!虽然现在很多年轻人的话我也听不懂,但这句话初初听来我就非常赞同——真理永远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存在剑锋之上。我们这些年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国内那些圣母婊真该把他们丢到那些堕神的领域里感受一下和疯狂的神灵肩并肩是怎么刺激的一件事……相信只要没死,就婊不起来。”

土御门飞鸟无言了片刻,叹了口气:“你受什么刺激了?”

“MD,那群政客要我家把转生体送来战场!有病啊,那孩子刚开始学阴阳术还不到半年,感受个屁的战场氛围,有育厀让小学生去大学考场感受考试氛围的吗?有吗?有吗?”二之宫春日在老对手面前不客气的喷了一个爽。

土御门飞鸟也不在意春日那糟糕脸色,边回忆边说道:“你家的转生体我记得是个叫昶的年轻人?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字……是我太久没回去了吗?”

二之宫春日没好气道:“别想了,昶那孩子在半年前还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土御门飞鸟像是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字里行间充斥着不解。

二之宫春日沉着脸点头。

“开玩笑吧?好好一个转生体,觉醒后直接就是一个大阴阳师的挂逼,你们家居然在他觉醒前就让他当个普通人混日子?”土御门飞鸟从以前就不是很理解二之宫家的家风,实际上和他一样不理解的大有人在。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二之宫家就是个奇葩,格格不入的混到阴阳师中间,要不是这家人拳头够硬,早有看不惯他们作风的老派家系把他们踢到隔壁去做咒术师了。

但尽管早有了这种印象,还和本身也是个标准的二之宫家阴阳师的春日有着读作对头,写作好友的基情关系,土御门飞鸟在初初听说了这件事后仍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虎躯一震,这位安倍分家出身,实力在同龄人中首屈一指的阴阳师指着二之宫春日的手都在颤抖。

“浪费、太浪费了、你们搞什么鬼,这一定是骗我的……”

二之宫春日白他一眼:“大惊小怪。”

土御门飞鸟拍案……没东西拍所以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那这样不是草菅人命吗?”

即使是转生体,刚学了半年说不定小学教材还没读完呢,这样一个什么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上个屁的战场啊!拔苗助长也不是这么干的啊?

“有人要搞你们家?”土御门飞鸟转念一想,语气忽然笃定起来。

火光之中,连二之宫春日的神色似乎也在飞鸟的眼中变得原因不明的阴沉。

“倒是有听到一些风声,但似乎都是在针对转生体,和我们家没关系。”

土御门飞鸟:“……转生体不也是你们家人?”

“啊,这方面的话,转生体一般是和我家分开算的,这事早有先例了。”

二之宫春日随意的说道。

每次转生体搞事都是奔着抄家灭祖去的,事先做好切割对大家都好。

二之宫家也习惯了这样的处理方式,归根究底,他们家的人虽然护短,但同样尊重自家人的选择。

很自由的一个大家庭。

就好像是从没人管的田地里随意生长出来的杂草,天生的韧性和散漫并存,每个人都可以在懒洋洋的阳光下懒洋洋的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

然而这种氛围果然还是让老派家系出身的土御门飞鸟接受不能。

太自由了,反而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土御门飞鸟想了想,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转生体的事情暂且不论……大部队到了之后,到时候你亲自带队是打算把这个异域的主人挖出来?”

二之宫春日正色道:“没啊,我只不过是觉得这座城太邪门了,放任不管会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让我别放松警惕。”

“可就算你这么说……”土御门飞鸟想想这些日子白白花费的人力物力,据实说道:“有不少人都松懈了,毕竟进出这么多次,除了入口处的瘴气带来了麻烦,之后不管怎么探索都没有遇到过危险。士气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不少阴阳师的心里都已经不拿这个异境当回事了。”

二之宫春日闻言不爽的咂舌。

“谁家的新人这么搞笑?我记得这几次我派出去的队伍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土御门飞鸟摇头:“不是新人,准确说,咱们这些人都是疲兵。”

二之宫春日听他这么一说,眼里的光影微微动了动,身体无奈的后仰,影子在地面拉了长长的一条。

“都累了啊。”

“毕竟这里大多都是前线退下来的伤员,和一部分遭到诅咒发挥不出实力的阴阳师,实力完整的编制只有两个大队,这时候就算真发现了什么,这点儿人数也不够填牙缝的。”

二之宫春日掂量一下手头这点人手,转头对土御门飞鸟说道:“哪次异域开启不死一大批人的?”

土御门飞鸟眯眼:“或你,或我,都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二之宫春日不置可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几日因为休息不好变得沙哑的嗓音无所谓的吐出几句大实话。

“我可不会在活着的时候就去想自己明天埋在哪里,太不吉利了。”

土御门飞鸟失笑:“是你的风格。”

“话说回来……”二之宫春日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看向出现**的方向,“哪里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土御门飞鸟:“好奇就过去看看。”

二之宫春日略作思考,拍拍大腿:“你说的对!”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就离开了篝火燃烧的位置。

土御门飞鸟哑口无言了一阵,突然笑出声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春日这个家伙好奇心怎么强的和小孩子似的。”说完之后,他故意装作和二之宫春日同路,也朝那个方向走去。

好奇心嘛,谁都有的~~~

……

二之宫昶和五条悟现在处境尴尬。

这个尴尬包括但不限于社会性死亡,所以你们猜这有多么尴尬?

两个人中五条悟其实还好,比较蛋疼的是昶。

营地外面突然出现两个陌生人,正规的军事重地肯定不会放置不理,所以很快他们就被人发现,然后带往了指挥部。

这一路上他注意到不少帐篷上都有各自的家族纹章。

那些家徽有些昶认识,有些则没有印象。

认识的自然是一些传承古老的大族,譬如土御门,不熟悉的则是二之宫秀仪之后才崛起的后起之秀,但尽管如此三百年的历史也已经沉淀出了一族底蕴。

昶这一路上惊动了不少人,阴阳师纷纷从帐篷里走出来,他们有的身上还带着伤,神情看起来却很平和,有的死死瞪着他,仿佛想从他的行为举止间推断出他的身份。

“以可疑人士的身份被评头论足的打量还真新鲜。”这话除了五条悟也没人说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不出名字了,以后都这么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