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嗯?怎么这么一副样子, 计划不顺利吗?”

回到据点,合作盟友羂索看向他的视线十分惊讶,一身阴郁气势十足的五条家主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张开了手。

他说:“不,已经得手了。”

羂索目光下移, 看到那颗让他忌惮千年的六眼安静躺在他手心之中。

视线缓慢上移, 这名隐于幕后的阴谋家忍不住笑出了声。

“竟然这么顺利……”语气之中居然有一种无奈的慨叹。

五条家主漠然道:“本该如此。”

他是谁?

在千年之前他就是统治世人的地上神,他想做什么, 连天都会帮他, 如今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岂会失利?

“您说的对, 只是小人毕竟不像是您, 如此受到钟爱……”羂索忍不住道:“不论是这一代的六眼, 还是那个咒灵操使的术士, 换成其他人在对上被现今咒术界誉为‘最强’的二人时很难不发生意外,只有您出手才会如此顺利吧。”

“你在说什么废话?”

五条家主一副羂索在说什么理所当然之事的口吻,从里到外透露出被娇宠纵容出来的蛮横与傲慢。

然而这种“骄气”在他身上却不显突兀,因为自他出生他就是如此合情合理的享受着这一切,他的天赋,他的才能, 他的实力都让他不需要像寻常人那样辛苦努力, 常人看不见的前路,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成长就能达到他人呕心沥血也达不到的境界。

一句话形容:普通人还在起点的时候,他出生就已经站到终点。

这样一个人, 连羂索都不免嫉妒起来, 凡人费尽心力拿到的东西, 他不需要耗费一丝一毫的心血, 只需要眨眨那双眼睛就能轻而易举获悉,谁能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心平气和?

没办法,做不到,但不论是反抗,还是嫉恨都只会显得自己越发无力。

但是就算如此,这样的人也不能说是“特例”!

要说同一个时代是否还存在另一颗共同闪耀的明星,那就只有那个“人”了吧。

羂索和五条家主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所以他还记得那个能和地上神并肩而立的男人。

大阴阳师——二之宫冬矢!

也是自己与这个堕落的神灵合作的最终目的。

眉目低垂,隐去眼底的冰冷算计,五条家主耳旁响起一道平静淡然的声线。

羂索:“那么您也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吧?”

六眼在手,与自己同谋的这个存在的威慑力立刻更上一层,曾经一度碾压整个时代的威权正在逐步苏醒。

神灵有资格无视合作伙伴下意识的变化,变得恭敬的口吻,与一副以他为主的谦卑姿态,这都让诅咒回想起了从前。

年轻的神子不管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颗颗低垂的脑袋,偶尔好奇一下试图亲近,隔日那个亲近的对象就会遭到贬斥,从他身旁驱逐,不满的询问缘由,只得到一句“大人,那些低贱之人不配您在他们身上花费一丝一毫的心思。”

那谁配得我的青睐,你吗?

尚且没意识到自己有自主能力的神子逐渐漠然了凡人之间的机关算计——他觉得这些人好吵。

到底是他们不懂自己的所有心思在六眼面前一目了然,还是他们愚蠢的认为可以用那副肮脏贪婪的姿态得神眷顾?

六七岁的时候他不懂,等他到了十来岁就差不多已经将家族的权利全都握在手里。

掌握权利之后,他越发肯定。

这些家伙是真的蠢,不是假的。

再之后,不管高贵的,还是低贱的,他就都不喜欢了。

然而这副姿态,在那些受他庇护的贵族们看来,正是神灵之姿。

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所信服的“神”至今没想明白自己的一视同仁是怎么被脑补到那个方向去的,但既然没有更好的解释,“神”索性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曾几何时,五条家主身边的人都是如此,恭敬,谦卑,宛若侍奉神圣,但也正因为他太熟悉这种口吻了,以至于他连多余的反应都没有,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两人之间的地位变化。

要知道他刚从棺材里诈尸的时候,羂索还敢责备几句,但随着六眼的回归,连这个人也默认了接下来的发展由“诅咒”主导。

伴随着六眼与这副身体重新构筑起联系,白发诅咒用扇面挡住另外一只空****的眼眶,不知进行了怎么的计算,他收起扇面,露出一对一模一样的苍蓝眼瞳,无尽的天际在眼瞳深处不断延伸,像是就此来到无限的尽头。

“你很好奇我这趟都看到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家主大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这似乎是他的习惯,但是羂索分明记得这个人曾经没有过这样的习惯,甚至连当年贵族阶级内时兴的扇子他也只是把玩了一阵就没了兴致,怎么来到这个时代后就扇不离手了呢?

细心的记下这一处不同,羂索心知这是他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虽说用问题回答问题挺难以言语的,但若是放在上位者身上就并不出奇。

“恰恰相反,我只是想确定您是否会受到影响。”

五条家主“哼”了声。

“怎么会……”

“既然已经确定这一代转生体是那位大人的转世,那么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着相似之处,这一点,我不得不在意。”羂索做出冒犯的行为,打断了五条家主的发言。

“……”

视野随着眼眶不再空空如也恢复了正常,和之前靠咒力覆盖出来的“成图”不同,使用六眼观测到的事物也不能被划入正常的范围,大量的信息裹挟着数不清的情报冲击大脑,这令普通人晕晕作呕的痛苦却是他最习以为常的状态。

他没有追究羂索的冒犯,仅是在沉默之后,白发诅咒才缓缓发声。

“没有,他们一点也不像。”

羂索深深的凝视着诅咒,“既然这是您的判断,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恍惚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五条家主就似笑非笑的反问道:“你是怕我动摇吗?”

羂索微笑:“怎么会呢,我相信您的决心。”

这么一副将阴谋诡计藏在微笑之中的模样……五条家主心里冷笑,他是懒得理会凡人的狡诈心思,却不是傻,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家伙的鬼蜮图谋?

只不过,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他也懒得去思考撕破脸的时候使用什么姿势。

五条家主的性格够得上目中无人,不把冬矢以外的人放在眼里天经地义。

羂索明显就是看穿了在目的达成前,白发诅咒会对他保持一定程度的宽容,因此说不上得寸进尺,但也竭力试图谋划着什么。

在第一个问题没有触及到诅咒的底线之后,他又问出另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能穿过无下限挖出眼睛,家主大人比我想象的还了解这个术式呢,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留下一个?”

五条家主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讥诮的说道:“你又开始怀疑我手下留情了?”

羂索在那双凌厉的眼睛看过来时谦卑的垂眸。

“岂会如此不知礼数?不过是好奇,您当时难道是心软了吗?”

可怕的特级诅咒歪头看过去,色泽泠泠的蓝色眼珠生来就在以异乎寻常的姿态宣告着自己的不同之处,哪怕这双眼睛是安置在人类的眼眶之中,也难以和其他的肉体凡胎相提并论。

所有人心里都应清楚,它是不同的,所以每一代的六眼才会在神前接受奉养。

被家族奉养多年的神灵漫不经心的开口:“如果我心软了呢?”

羂索一时语塞。

看他这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现,哪怕大部分都是装的,家主大人仍旧愉快的笑了起来。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说了吗?我看到转生体了。”

羂索神色微动,总算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了。

“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白发诅咒恶劣的说道:“好奇就自己去查吧,查出来的才更值得信任不是吗?”

“……”羂索默了下,苦笑着说道:“这可真是……所以说您已经解开六眼的秘密了吗?”

“一只,两只无所谓,我只是需要六眼这个媒介物而已。”

五条家主好像玩笑似的说出口,“这么多年,人们还在将六眼摆在神坛上,明明连飞船都已经进入宇宙中了。”

这话初初听来就像是在感叹御三家的顽固腐朽,但经过羂索细品之后,却反而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个人连六眼都能在得到一颗后用咒力制造出另一颗,羂索就不禁心惊起自己唤醒了怎样的怪物,但是在想到他再怎么恐怖也只是一时的幻影,就难免窃喜于自己的诡计连这样的人物都能算计。

谨慎的藏好自己的真正想法,羂索真诚的赞叹道:“不愧是您,也只有您才有资格如讽刺现在的咒术界。”

五条家主不置可否,“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羂索:“不会让您失望的。”

“千万不要失态哦,我可不想再等个一千年了。”白发诅咒如是说道,羂索清楚的看见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平静的流转过杀意,他相信这个人对此事的在意绝对超过此时话语中的轻描淡写,如果自己真的掉了链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来泄愤。

想清楚自己是在和怎样一个从神堕落成的怪物与虎谋皮,羂索就不由的加重了语气,稳住了僵硬的身体,沉稳可靠的回道:“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白发诅咒嗤笑一声,自始至终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里都不曾存在过羂索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家主和羂索之间是互相利用,对羂索而言最好的躯壳就是家主藏起来的属于二之宫冬矢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