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这个家建立的历史可以按照迪克、杰森和提姆担任罗宾的时间划分。

一个人工作的蝙蝠侠身边没有罗宾的日子不超过半年。

这还是没算上蝙蝠女侠、蝙蝠女、搅局者和遗孤的情况下。

我是在提姆正式担任罗宾后发现自己老去的事实的。

起因是我在梳头发的时候, 在我满头细软的金发里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我心神巨震,连夜给公司请假,钻回被窝里企图用回笼觉给它染色。

一只手掀开我的被子。

我严肃指责,“既然我没有在你赖床的时候骚扰你, 你也不应该在我躺回**的时候打扰我的美梦。”

“你确实不打扰我, ”布鲁斯点头, “你一般和我一起睡。”

他坐在窗边, “你记得前几天的慈善晚宴吧。”

我偷偷往被子深处缩了一点。

“我上台发言的功夫,至少有三个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和你敬酒,你应该对年龄没有影响你的美貌这点有所认知。”

我就不猜测他看穿我内心的推理过程了,我伸手和他抢夺盖在我身上的最后一点被子, “但是你也不显老, 所以论据没用。”

他面不改色地抢被子,“我已经有点年纪了, 露西。”

他突然笑了下,“迪克前几天告诉我, 我眼角有细纹, 我每次发现白头发都会偷偷拔掉。只有你看我,会觉得我永远是那个年轻人。”

距离我们结婚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迪克成年搬去了海文,在警员和各种奇怪的工作之间徘徊。

杰森用“红头罩”的代号单飞, 一边满世界揍坏蛋一边在马特的律所实习。

卡珊学了芭蕾舞, 有去香港活动的意愿。

孩子们都长大了, 但我没有布鲁斯变老的感受, 他似乎还是我第一眼见到的样子。

我端着他的下巴, 左看右看, “我还是感觉没多少差别。”

“你也没有变化。”他维持着下巴被我抬高的姿势, “网上现在还有你演戏时的cut。”

“为了欣赏我的演技?”

“看起来不是。”

你很令人伤心, 你知不知道?

或许我对逝去岁月没有实感的原因还有一条,到现在为止韦恩企业依旧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到公司开会需要我和布鲁斯相互推诿。

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没有经商的志向。我见过的小孩里最适合接班的人是提姆,不幸的是德雷克企业没有破产,他有一个家族企业需要继承。

在布鲁斯把他们家公司挤垮之前,他顶多去公司替杰克和珍妮特开会。而德雷克夫妇心疼他平时的努力,一般不会用公司的事烦他。

我的退休生活畅想了十多年,从慈善总会会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没多久又被布鲁斯捞到公司去给他打工。

躺在阳光伞下喝气泡水吹海风的生活眼看距离我越来越远,我开始考虑和布鲁斯一起物色一个接手公司的人选。

要是布鲁斯打算把德雷克企业挤垮,让提姆给自家打工,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天天思考这件事,让我忍不住用在菜市场挑选蔬菜的眼光打量往来在我身边的下属们。布鲁斯当年能挖到卢修斯,没道理我找不到新鲜韭菜。

或许是我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这件事情上,我总觉得我背后有一股莫名却有无法忽视的目光。

就好像有人躲在暗处窥伺我的生活,这种惊悚感在我心里可以和被一只美洲大蠊盯上并列。

这种时隐时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我每次疑心病发作回头或是检查监控都没发现问题。

我拜托芭芭拉帮我调查,得到的结果也只有一无所获。但这种感觉实在太逼真了,好像真的有一个人趴在天花板上打量我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直到我和卡珊出去逛街时才得到真正的解答。

卡珊不像寻常女孩喜欢逛街,比起挑选喜欢的商品,她更喜欢亲人朋友陪在自己身边的感受。

我有时候会叫她一起出去挑选衣服,布鲁斯的衣服通常是意大利的匠人手工定制,不过我个人偏好与人说说笑笑挑选的过程。

我们在服装店的试衣间外面喝茶,听导购给我们介绍今年流行的款式。

那种感觉又来了,我甚至能在心里幻想出盯着我的那人“啧”了一声,对我的品味表示不屑。

坐在我旁边的卡珊微微皱眉,她一有动作我就有所察觉,“你也感觉到了?”

“有人在看我们。”她面上不动声色,默默把桌上的水杯变换角度,通过映照出的模糊影子打量外界。

没有任何发现。

卡珊朝导购拘谨地点头,“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我心知肚明她是出去寻找那道视线的主人,如果卡珊也发现有这个人,就证明那只美洲大蠊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出自我的臆想。

我等了一会儿,卡珊没有回来,我向导购打了声招呼,凭感觉找出门。

几乎在我踏出店门的那刻,我的全身心注意力都集中在街角长椅坐着的一个人身上。

不是美洲大蠊,是一个小男孩。

他的年龄应该不超过十岁,坐在长椅上两腿堪堪踩到地面。

他的坐姿非常规整,不像其它同岁男孩那样懒散,给人一种紧绷的状态,仿佛他随时都会扑起来给你一刀。

某种莫名的预感告诉我,他就是那道视线的主人。

我们之间的距离遥远,我看不清男孩的脸,只能根据肤色判断他比周围的人肤色都要更深,比有罗姆人血统的迪克还要深一个度。

我想看清他的脸,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男孩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个变化,他的肢体语言展现出不耐和抗拒。

他站起身,一辆车正好从我们之间经过,等那辆车过去,我就再找不到他的人影。

我四处张望,卡珊从我身后赶过来,“我没找到人。”

“我看到他了,”我转向卡珊,“是一个孩子。”

身位超级英雄的家属,我经历过很多离谱的事情,遇到过的杀手可以按沓计算。

说不定那个小男孩就是谁家派来暗杀我的杀手,现在只是过来监视目标情况。

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就算对方真打上我的主意,也不会用年纪这么小的杀手。不是所有人都是卡珊德拉。

我对卡珊说,“他应该不是抱着杀死我的目的来的,既然看到了他的长相,再让芭芭拉调查就会很容易了。”

事实证明我小瞧了这个小男孩的业务能力,芭芭拉的调查也没有结果。

男孩明显是一个有行动经验的人,他的行动轨迹都灵巧地避开了摄像头,即使留下影像也只是一个看不清面孔的背影。

就在我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布鲁斯的时候,我在布鲁斯身边见到了这个男孩。

那原本只是一个正常的晚上,布鲁斯在外奔波,我和阿福在家里待命。

我只是去楼上抱了一桶爆米花下来,蝙蝠洞的氛围就变得很奇怪。

说是氛围,实际上只有我和阿福两个人,我们经常在半夜用布鲁斯头罩上的摄像头看蝙蝠侠的城市跑酷直播。

我只是用微波炉爆了一桶爆米花顺便打扫完战场的功夫,阿福关闭了直播,满脸复杂地看着我,似乎想不到该说什么。

他最后叹了口气,“我想,这方面的问题应该让布鲁斯老爷自己和您解释,我不插手。”

他补充了一句令我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话,“如果您需要借用我的军火库,我可以把密码分享给您,只要不动用最深处的那些武器就可以……”

迷惑又忐忑的几分钟后,蝙蝠车开进蝙蝠洞,一边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拘谨的布鲁斯。

另一边车门也打开,根本听不到的双脚落地的声音。脚步的主人似乎想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故意把走来的这一段脚步声踩得很实很重。

在我的疑惑不解中,小男孩又一次与我见了面。

这次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五官,看清楚他除了肤色和眼睛的颜色外,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号布鲁斯。

不,在一些细节上还是有所不同。比方说他的眼型要更有棱角,眉骨压得更低,因此年纪小小看上去就颇有气势。

不过这些已经是不重要的事项了。

一瞬间,我这辈子积攒下来的所有八卦经验都在这一刻改名换姓,主人公安上了我的名字。

我连外星人剧本都想到了,可能这是一个刚来地球不久的火星人,因为报纸头条上布鲁斯的照片很好看,所以化作了布鲁斯的样子,至于肤色和细节差异纯粹是这个小火星人自己的审美。

于是在布鲁斯开口前,我冷静地发问,“这是一个火星人吗?”

男孩一声嗤笑。

我难得在一身蝙蝠装的布鲁斯身上看到了手足无措,那个下巴告诉我他正很用心地在斟酌措辞。

我平静道,“喜马拉雅和撒哈拉,你选哪一个?”

在他回绝前我否定自己,“这两个地方去的太多了,蝙蝠飞机里都有固定路线图了。”

我当着他的面打了一个响指,在男孩瞪大眼睛的注视下划开传送门,“再见,祝你和……这位小朋友晚安。”

我愤愤地一脚踩进传送门,对倒吊在窗前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接吻的迪克冷冷道,“布鲁斯有孩子了,不是我的。”

半秒后,楼下巷子里传来一声巨响。

哦,抱歉,希望那女孩没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