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凌晨,我失去了我的小别墅。双面人给我造成了近两亿美元的财产损失,其中不包含他给我带来的心灵伤害。
我在警局做笔录刚说了一个开头,起先因为恐惧被忽视的眩晕、恶心通通冒出来作魔作怪。我当场抱着垃圾桶呕吐起来。一个名叫芮妮的女警官把给我做笔录的哈维·布洛克警官臭骂一顿,立刻将我送去医院。
诊断结果我除了手臂上因硫酸造成的轻度烧伤外,同时被双面人的迎头一棍打成了轻微脑震**。身上手上同时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烧伤。
拜双面人所赐,现在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正好在医院得到一张病床。
佩珀得到这个消息,在不超过半天的时间里飞到哥谭第二次。
她很自责,如果当时他们能送我回家,我也许就不用遭这一趟罪。
我躺在病**,被绷带裹成一只蚕宝宝。
我张嘴吃掉佩珀洗好的草莓,安慰道,“双面人又不是傻子,钢铁侠到我的别墅来的话,他肯定会暂时撤退,等待下次行动。”
她接受了这个答案,心里勉强好受点。我享受了婴儿级的呵护待遇,连水果都是她喂到我嘴边。
她坐在旁边帮我削苹果,顺嘴一问,“布鲁斯呢?”
“啊,”我停顿片刻,找了一个借口,“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穿蝙蝠COS服的怪人把我从火场捞出来。
他只是在保持人设,装作不知道而已。
佩珀用水果刀在削好的苹果上切下一块,喂到我嘴边,“你赶紧告诉他吧,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来照顾你。”
我幽幽叹息,“我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爱情已经排不上数了。”
我掰着手指,“我要起诉双面人,不知道拿不拿得到赔款。哥谭慈善总会丢失的文件要在云端找备份,感谢科技的光辉。还要找新房子,总不能出院后长期住酒店吧。”
“对了对了,”我坐起身来,“哥谭的法律实在有点问题,我还有点想法——”
佩珀用一根手指抵在我的额头上,“打、电、话。”
我被她戳回枕头上,拿被子盖住眼睛耍赖,“不要。我的电话和我的别墅都烧成灰了。我不记得他的电话。”
骗人的。我真心为此刻欺骗了佩珀悔过。
我看不到佩珀的眼神,但完全能想象出她那副无奈的样子。
年纪轻轻,我就要在佩珀心里成为托尼·斯塔克二世了吗?
严肃拒绝!
“你要是心里有结,”佩珀说,“仔细考虑一段时间也好。”
她不知道我和布鲁斯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我悄悄在被子里露出眼睛,眨巴两下。
佩珀扔了一个樱桃砸到我头上,被我摸进被子里吃掉。
她看看手表,“我下午还有董事会,要先离开了。”
走之前她嘱咐我,“有需要就和我打电话,我来安排,明白吗?”
我乖巧点头,目送她离开病房后才做贼似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这是那位叫芮妮的女警官给我买的,方便我和哥谭警察局联系。而布鲁斯的私人号码,我在小别墅的固定电话上看到了那么多次,倒着也能背出来。
我不想给他打电话。
我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主动过来联系我,也可能是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犹豫。
事后回想,双面人最初应该不知道我知道布鲁斯的真实身份,他只是简单地诈我两句,打算把蝙蝠侠的秘密当作压垮我的一根稻草。
是我露出了破绽,让他有机可趁。
他希望我像他一样憎恨蝙蝠侠的存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我的愤怒挖坑。
别墅起火的时间是凌晨二点二十二分,是他计划的终结。我是最后一个受害人,是布鲁斯救援计划里的最后一位。稍晚一步,我就会成为被蝙蝠侠放弃的那一个。
让双面人失望了,我对此并无怨恨。所有受害人能好端端地躺在病**吃水果就已十足幸运。
我只是想通一件事,正如佩珀所说,我开始把布鲁斯和其他东西放在天秤两端比较。
我在不自觉思考自己是否愿意为他承担此后的所有风险,自己是否愿意让身边的人承担我遭受的风险。
艾莉薇才是原本不该承受这些的人。她是一个谨慎负责的好女孩,不是受我牵连,她这辈子都不会和双面人打交道。
她是第三个被布鲁斯救出来的人,所幸除了过度惊吓外,身体并无大碍。
我还在警局做笔录时就收到了她的辞职短信。我住院第二天,听说她做完笔录就急忙回了老家,没来得及见我一面。
我做不到别的事情,只能给她打了一大笔钱,让她能在老家买一栋小房子安稳住下。
我不能向她道歉,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双面人和布鲁斯,没人知道这四起绑架案的起因源自于我,源自于看似置身事外的布鲁斯。
我真的付得起这些代价吗?
我能支付其他人为我付出的代价吗?
我能保证此后的人生里,我不会对布鲁斯和蝙蝠侠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吗?
我给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是凭本能感觉。
住院第三天,二叔终于想起了我这位倒霉侄女,给我的账户里转了足以弥补我所有经济损失的一笔巨款。
他的秘书亲自到我的病房看望我,送了我一个非常精致但不怎么好吃的果篮,并交给我一本新的房产证。我拥有了一栋可以随时拎包入住的新房子,不用再担心哪家酒店住得比较舒服的问题。
哥谭慈善总会的文件也被我从云端全部找回,我在佩珀面前用来拖延的借口完成了大半。
我从上午纠结到下午,在吃晚饭前咬咬牙拨通了布鲁斯的电话。
无人接听。他很不错。
他躲着我,我反而较起劲来,拨通了庄园的固定电话。
阿尔弗雷德接通电话后,第一时间为他们的失礼道歉。
“我很抱歉,露西尔小姐,没能在第一时间去看望您实在是失礼到令人羞愧。我必须坚称我的家庭教育本不是如此失败。”
说到这里,他似乎停下来看了谁一眼,对某人的表情冷嗤一声后才继续和我对话。
“布鲁斯老爷最近不幸出现了过敏症状,无法食用任何高蛋白的物质。他现在不能接你的电话,他正躺在**喝苦瓜汁。”
“请您向他转达我的关心,同时我要把黄连推荐给您,”我冷酷道,“对身体好。”
话筒那边传来迪克的吵吵闹闹。
我隐隐听见他在喊,“玩冷暴力的人都是——臭猪头!”
说得好,迪克。就为你这句话,你值得一盒新的乐高!
小男孩抢过话筒,颇为担忧地对我说,“你还好吗,露露,我听说你住院了。你伤得很重吗?”
“只是一点擦伤,”我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住在医院里是因为我的房子被烧了,没地方去。”
“我和提姆都很担心你。”迪克小心翼翼地和我商量道,“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和提姆明天去看你好不好?”
没等我回话,我听见他稍微离开话筒,对旁边的人气哼哼地道,“不带你,就不带你。”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迪克,能不能帮我带句话?”
“你等等,”迪克说,“我开公放。”
按键按下去“嘀呜”一声。
我发现自己不自觉掐住被子,把白被一角揉成乱团。
我松开掌心被扯皱的被单,不确定自己说话他能不能听到。
“你送我的项链被踩碎了。”
那边很久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你送的那条裙子也被烧了,我很喜欢那条裙子。”
“可以再买。”
“慈善总会的文件全没了,我今天才在云端找齐备份。”
“你做得很好,不要苛责自己。”
长久的沉默。
我屏住呼吸,专注地盯住飞过我窗外的一只鸟,假装下面这句话不是我亲口说出来的。
“你明天会和他们一起过来吗?”
他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每一个字都黏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露西,我......”
“停!”我喝止住他。
“不要再说了,医生、医生过来了。”那只鸟飞走了,飞到我视线范围之外,“我们有事明天再聊。”
我匆忙挂断电话,把手机甩到床的另一头,仿佛它是一块可恶的、烫手的砖头。
我捂住脸,伏在自己膝头歇了一段时间,慢吞吞爬起身把手机抓在手里。
佩珀的电话号码我同样烂熟于心,感谢我良好的记忆力。
电话响了一秒、两秒、三秒,被人接通。
“这里是维吉尼亚·波茨,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学姐。”我可能带了点哭腔,也可能没有。
原来直到现在,我还是一个幼稚的小女孩,以为逃避就能解决问题,以为躲在别墅里自己就不是孤儿,以为当了明星就能得到很多人的关爱。
以为有些话不说出口,就算不了数。
“我不想分手。”我瓮翁地说。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场恋爱只是逢场作戏,容不得一丝心动。
我没有在最开始真诚相待,也没有及时克制住自己的感情。
我忘记了。心动即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