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孟婷婷如约跟着我和张志强来到了看守所。
今天唐少鼎的精神状态比昨天要好了许多,尤其当他看见孟婷婷的时候,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花一般。
而我则恨不能把那双死鱼眼睛抠出来。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唐少鼎居然又得寸进尺般在现场提出了更加过分的要求。
“我要和我嫂子单独待一会儿,你们俩先出去一下。”他看着我和张志强说道。
“什么?”我立刻拍起了桌子,“要我们走?你算什么东西!你搞搞清楚,现在我们是在救你,你不要以为我们是在求着你!”
唐少鼎似乎被我吓到了,他往后缩着身子,惊恐地瞪着我。
张志强无可奈何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他掏出上诉书拍在桌上,哄骗着小唐说道:“现在你嫂子也来了,你先把字签了吧,一会儿我们会让你嫂子和你单独相处。”
“不,不行。”小唐居然还有些傻倔,“你们先出去我才会签,我怕你们骗我!”
我还想再呵斥他几句,孟婷婷却拦住了我。
“算了,你们就先出去一会儿吧。”她劝导我们说,“他戴着镣铐,这里面又有摄像头监控,他不会伤害到我的。”
张志强看着我,似乎要征求我的意见。而我能说什么?对孟婷婷做出的决定我从来就没有反对过。
于是我和张志强不得不退到了探访室外面。然后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屏幕,只要那只蛤蟆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痛扁他一顿。我可不管什么人权监规,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婷婷的安危更加重要。
好在室内的状况还算正常,从监控屏幕上看来,唐少鼎在孟婷婷面前显得既兴奋又拘谨,他急于想说些什么,可又语不成章。孟婷婷则静静地坐着,看着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婷婷是个聪明的女孩,在昨天夜里一定就已想好了对付小唐的方法吧。我在心中暗自揣摩,至于那只蛤蟆,不用猜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可他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孟婷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小唐说完之后,换成孟婷婷开口了。她的话说得不多,但唐少鼎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带着极为惊讶的神情插上一两句话。
看起来婷婷是在向那蛤蟆解释些什么,也许是和案情相关的东西吧。嘿,跟他说那么多,他能听得懂吗?还是直接一点,赶快让他签字吧。
孟婷婷的话讲完之后,在两人间出现了一段沉默的时间。唐少鼎翻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孟婷婷则一直看着对方,脸上带着期待的神色,而目光却又非常自信。
“看来是快完事了。”我自言自语着。可是唐少鼎在想什么呢?难道他还会变卦不成?这个蠢货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在那家伙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两分钟之后他便抬眼看着孟婷婷,并且点了点头。
孟婷婷的脸色舒展开来,她把桌上的文件和钢笔推过去,摆在了唐少鼎的面前。
小唐拿起笔,简单地翻阅了一下那些文件,然后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料想该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当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孟婷婷把文件收好,然后她便离开了探访室。两名狱警随即走入屋中,将唐少鼎重新带回了监房。
我赶到门口等候着孟婷婷,她刚一走出,我便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孟婷婷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她从提包里取出文件交到我手中,那正是律师草拟好的上诉书。我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上面已经签上了唐少鼎的名字。
我把上诉书转交给跟过来的张志强,同时大功告成般地长舒了一口气:这下总算不用再和那只蛤蟆打交道了。
张志强却看着孟婷婷,问了一个让我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让他签了什么?”
“上诉书啊。”我帮孟婷婷回答道,同时怀疑那老头的精神是不是出了点问题,“那文件不是都给你了吗?”
张志强把上诉书翻到最后的签名处,用眼睛简单地扫了扫,然后又盯着孟婷婷冷冷地说道:“刚才唐少鼎一共签了两份文件。我在监控器里看得非常清楚。一份是这个上诉书,还有一份是你后来从包里拿出来的。”
有这样的事?我诧异地看向孟婷婷,后者虽然不说话,但脸上的尴尬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我苦笑了一下:刚才只顾着盯着唐少鼎有无唐突的言行,所以才会漏过孟婷婷的小动作。不过她有什么文件要偷偷让那只蛤蟆签字的?我实在有些想不通。
“请你把那份文件也拿出来吧。”张志强非常郑重地向孟婷婷说着,他的语气威严,令人无从违抗。
“好吧。”孟婷婷反倒坦然了,“这是我光明正大得来的,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伴着这话语,她将另一份文件也从包中取了出来。张志强接过那份文件,我凑上前看到那文件上写的是:
财产转让协议
本人唐少鼎(身份证号××××××××××××××),自愿将从父亲唐兆阳处所得的全部遗产与孟婷婷女士(身份证号××××××××××××××)分享。即本人与孟婷婷女士各获得该笔遗产百分之五十的份额。本协议自签字之日起有效,并永不得反悔。
协议人签字:唐少鼎(签名)
时间:2009年2月11日
“你让他把一半的遗产转让给你?你这么做真是……”张志强话说到一半,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心中的情绪。显然,他根本不会料到协议是这样的内容。
我也愕然怔住了,这才明白孟婷婷在探访室里向唐少鼎说的是什么,而后者为什么又会踌躇犹豫。
“你想说卑鄙,是吗?”孟婷婷帮张志强补上了一个形容词,然后她似乎有所感怀,眼圈隐隐红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帮了你们,帮了唐少鼎,那我会失去什么?我把自己的丈夫送上了被告席,同时我们将失去继承遗产的权利。我并没有要得太多,我只是想要回本该属于我们这个小家庭的那份遗产。”
看着女人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的心一阵酸软。是啊,这一切都是唐少铭惹出的事端,为何却要让孟婷婷背负太多的痛苦?为了帮助我们,她在失去家庭的同时也会失去遗产的继承权,她理应得到应有的补偿。
“我觉得这是公平的。”我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不是婷婷甘为牺牲,唐少鼎不但得不到一分钱的遗产,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所以他分一半遗产给婷婷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个协议也没有和唐老先生的遗嘱直接冲突。对吧?”
孟婷婷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浑身酥软,觉得曾经的付出全都有了回报。
“好吧。”张志强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你和唐少鼎之间的私事,我也无权过问。现在你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该带我们去找唐少铭了吧?”
孟婷婷怅然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只告诉我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必要的时候他会和我联系。”
“那我们要等到哪一天呢?”张志强不太放心地追问道。
“不会太久的。”孟婷婷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他在监视着我。今天他发现我们一同去监狱和唐少鼎会面,他还能沉得住气吗?”
说话间,孟婷婷走到窗边,向远处空旷的荒野里扫视着。我和张志强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唐少铭,那个所有阴谋的策划者,难道此时真的就在不远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吗?
可是他究竟藏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