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鼎,也就是我口中经常提到的小唐,今年二十八岁,中等个头,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国字脸带有明显的唐家标记。由于曾长期在农村过着艰苦的生活,他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手脸上的皮肤也留下了风吹雨打后的粗糙痕迹。这使得他从外表上看起来比他的哥哥还要年长一些。

死刑似乎已经开始在这个男人身上展现其狰狞的威力。当他被押进探访室的时候,步履缓慢,神情呆滞,本该属于一个小伙子的生命活力已**然无存。他像一只提线木偶似的,听着狱警的口令一步步来到会客桌前,然后坐在我和张志强的对面,漠然地垂着头。

“你好。”我看着他打了招呼。这完全是为了后续沟通的需要,事实上我对这家伙非常厌恶——自从我知道他曾经欺辱过孟婷婷之后。

小唐抬起头,目光空洞洞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很快他又转头看向了张志强。

“张叔。”他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带着浓重的乡下口音,听起来有些费力。

“你为什么不在上诉书上签字?”张志强直截了当地问道。

“法院都已经判了,上诉有什么用……”小唐嘟囔着,一副死不争气的神态。我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一只永远站不起来的蠕虫。

张志强严肃地说道:“那个案子是有疑点的。我们还在帮你。”

“你们帮我有什么用?”小唐茫然絮语,“我已经杀了我哥……那天在法庭上,公诉人都讲得清清楚楚……虽然我自己不记得了,但确实是我杀了我哥,我应该被判死罪。大家都恨我,讨厌我……尤其是我嫂子,她恨不得我马上就死……”

我简直被气到了无语。这个愚蠢的家伙,他居然会被公诉人的话说动,相信自己真的杀了人!这样无脑的家伙,我真是闻所未闻!

“不,你的案子是有疑点的,现在说死罪还为时过早!我们正在外面帮你,你明白吗?关键是你自己的态度不能这么消极。你亲眼见到自己杀死唐少铭了吗?没有!所以这些可能都是假的,是别人设计好的阴谋。如果你死了,那么这个阴谋就得逞了!你愿意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小唐却仍是无动于衷。我急得恨不能将他的脑袋劈开,把那些简单至极可他却无法理解的道理强灌进去。

我着急并不是因为我关心这只蛤蟆的安危。只是这只蛤蟆是我们向唐少铭开战的宣战书,如果他不肯跳出来,那我们连和大唐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我那场刚刚燃起希望之火的爱情保卫战显然也会化为泡影。

小唐却根本无视我的感受,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局外人。

“你的嫂子也在帮你。”张志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而他的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小唐的眼睛绽放出光彩,他非常期待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非常关心你。”张志强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向小唐说,“不过你首先要在上诉书上签字才行。”

小唐脸上现出无比兴奋的神色,就像一个忽然捡到了金元宝的乡巴佬。

我心中涌起恶心的感觉,真想在他耳边振聋发聩地大喊:“你醒醒吧!婷婷如果愿意帮你,那也是因为我的存在,而绝不是想要救你这只大蛤蟆!”

不过为了让对方签字,我只好把这番情绪深深地压在心底。同时我不满地回视着张志强,暗想:你的这条计策虽然切中要害,但怎么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你就不能事先让我回避一下吗?

而更可气的事情还在后面。

“让我签字可以。”小唐居然摆起了谱,“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嫂子来跟我说,她让我签,我就签。”

这个浑蛋!我几乎忍不住要爆发出来,好在张志强及时拍住了我的大腿。我深深地憋住一口气,脸涨得通红。

“好吧。我们会让你嫂子把上诉书带来。”张志强对那只蛤蟆承诺说,而我此刻则气呼呼地站起身,转头走出了接待室。

张志强又待了有一刻钟左右才出来,一见到我,他就摇头轻叹:“你一点都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这方面来说,你确实比唐少铭差多了——难怪女人会不喜欢你。”

“我就是受不了。”我气愤未平,“你用孟婷婷来给那只蛤蟆做诱饵,那对我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你不舍得了?”张志强微微一笑,“你懂‘舍得’这个词吗?有‘舍’才有‘得’。”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小唐不签字,我怎么向大唐宣战?

我渐渐冷静下来,然后我决定也反过来刺激刺激张志强。

“如果我是你,就干脆让唐少鼎死了算了。”

张志强不说话。我知道他能听懂我的潜台词,不过我还想说得更直白一些。

“再多的财产如果到了这个草包手里,也迟早被败个一干二净。还不如都留给唐少铭呢。”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虽然我对大唐恨之入骨,但我从不否认那个男人的尊贵和才华。

“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张志强这次回应道,“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唐兆阳是我一生的好友,他将那份遗嘱托付给我,我就一定要保证财产的分配完全按照遗嘱规定的条文来进行。”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眼神坚定刚毅,不像是说给我听,倒像是在承诺给其他世界中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