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在不经意中溜走,老人老去,中年人成为老人,青年人成中年人,少年成青年人。
这一年四月下旬,谢家祠堂,庄严肃穆,谢卫华,谢卫远站前排,后面一排是谢承瀚,谢承熹,谢承霖,谢承巍,谢承淮,谢承朗。
成青年人的谢承熹温文而雅,一表人才,成为新科进士的他今天开祠祭祖,两天后便携妻儿上京,进翰林院任职。
谢卫华看谢承熹一眼,谢承熹走到最前面,亲自上手,在祖父牌位前的供桌上,摆上祭品,倒上酒,点了香插上,读祭文,告祭祖父,内容大意是您孙子我,读书多年,不负父母先生长辈栽培,今年中了进士,考进翰林院,即将去任,自己往后将如何做人行事。
之后谢卫华上香拜祭,和父亲说谢家现状,随后谢卫远也说几句,后面孙子们一个接一个拜祭,祭祖完成。
从祠堂出来,谢卫远和谢卫华走最后,谢卫远和谢卫华说:“大哥,承熹离家后我打算辞了捕头的活”。
谢卫华不意外:“辞了就辞了吧,这两年你做得不甚如意,进衙门二十年了,你也没歇几天,辞了活好好歇歇”。
谢卫远笑说:“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想进大理寺呢,现实很残酷”。
谢卫华笑笑:“你好好培养,承巍是有机会的”。
谢卫远摇头:“难,太难,考明经也不好考”。
谢卫华:“试试吧,考不过再另行打算”。
谢卫远叹气:“也只能这样了,承朗读书也一般,考个秀才顶天了”,羡慕大哥二哥,二哥自己有读书天份,大哥是儿子有读书天份。
谢卫华看向池塘的荷叶,说:“说真话,我从没想到,自立一宗之后,二十年之内,我们这谢家居然能出两个进士”。
他转头,看向谢卫远:“这远超出我的预期”。
谢卫远点头,笑说:“一门两进士,已经是莫大荣光,可我还是羡慕大哥二哥你们啊,希望我孙子辈能出个出色读书人”。
弟弟的心情谢卫华能理解,弟弟的心态已算很好了,说:“希望如此”。
谢卫远:“我们走快些,前面开席了”。
次日下午,谢母屋里,谢母搂着三岁的孙子抹泪,千万个舍不得。
苏叶给婆婆递上手帕,说:“娘,要不?现在收拾行礼,我们随他们后面去”。
因平时注意养生,婆婆身体不错,早几年去谢卫辰任上住了两年,现在出门也不要紧。
三岁的谢以谙听了奶奶的话,马上奶声奶气和太奶奶说:“太奶奶,一起走”。
三岁的谢以谙和三岁的谢承熹几乎同一个模样,谢母心都化了:“哎,太奶奶也想和安安一起去,可太奶奶老了,路上生病了会难受”。
谢母知道大儿媳好意,想让她出去玩一圈,只是她都六十七岁的人了,将迈进七十,不能再出远门了。
谢以谙皱起脸:“太奶奶不去,晏哥哥和帆哥哥陪”。
“好,哥哥们陪太奶奶”,谢母擦了眼泪说。
苏叶把安安抱过来,软软的一团,小小手抱上她的脖子,孙子长相和性情跟大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特别喜爱,虽很想将孩子留下来,却不忍孩子和父母分离。
谢承熹走近奶奶门口,停下脚步,见娘抱儿子这一幕,这一幕很眼熟!像极了娘抱年幼的自己,抱年幼的弟弟。
谢母瞧见了他:“承熹,快进来,愣着干嘛”。
谢承熹走进屋里,行过礼:“奶奶,娘”。
苏叶看向儿子:“都收拾好了?”。
谢承熹顺着娘坐下,说:“收拾好了,我来陪你们说说话,我这一去,也许三年后才能回来一趟”。
谢母擦一下眼角,说:“也许不止三年,你看你二叔,十几年了,回来不了几次,你大舅舅也一样,唉,我既希望你们出息,又希望你们时常在家,真矛盾”。
谢承熹起身来坐谢母身边,拉谢母胳膊,微笑说:“要不,奶奶您随我去上任,好让孙儿陪您游玩京城。”
谢母握着孙子的手:“京城我去过了,做了官老太太,随你二叔任上住了两年,被人捧着,奶奶这辈子啊,真值了,奶奶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谢承熹:“奶奶放心,我们在外面都会特别注意安全,保重自己”。
“哎,这就对了”。
……
在县城门口,一家人依依不舍送走谢承熹一家三口。
回到村里,吃过午饭,苏叶去了娘家,两个月前舅妈过逝,叶梅病了一场,到现在没好利索。
叶梅不是因嫂子过逝而悲痛过度病倒,叶舅妈享年七十二,这年代属高寿,叶梅少女年轻时吃过苦,身体不是多么健壮,她自己也六十九岁了,一伤心就并发出许多病症。
在前院见过苏景枫和弟媳妇,苏叶去叶梅院子。
叶梅精神不太好,正在院里晒太阳,见苏叶来了,握着她的手轻声问:“承熹走了?”
苏叶反握叶梅消瘦的手说:“嗯,娘,今天感觉怎么样?你想大哥了吧,不如写信叫他回来”。
叶梅虚弱笑笑:“还好,我没事,用不着你哥回来”。
苏叶轻声说:“刚送承熹离开,我就开始想他了,大哥离家这么多年,你们去他那里也没住多久,这么些年,聚少离多,大哥肯定也惦记你们,若是以后他知道你病这么久,心里肯定难过自责”。
叶梅的病,苏景枫写信给苏景林,但按叶梅的意思,病情往轻了说。
叶梅的病不是特别严重,就是好不了,要是有个万一的意外病变,苏景林余生会活在内疚中。
叶梅沉默,想大儿子吗?当然想,非常想,特别想,她想天天能见到大儿子,说说几句话,要是大儿媳和大孙子回来,也替不了大儿子半分。
她说:“你哥知道了又能怎样呢,请假也请不了多久”,来回一趟在路上的时间比在家还多。
“娘,叶子也在”,苏卉提着两包东西进来。
苏叶站起来:“大姐”。
苏卉应一声放下东西,也坐下,和叶梅说话:“娘,今天感觉怎么样?”
叶梅轻声回道:“还好,听说清和又被庭晞气到了”。
苏卉:“是啊,祖孙俩三天两头斗法”。
苏叶抿嘴笑:“庭晞能让姐夫常气得跳脚,也是本事”。
叶梅叹一声:“庭晞这脾气也不知随了谁”。
苏卉:“顾家的哪位先祖吧,娘,要不,写信让大哥回来看看你”。
叶梅无力摆摆手:“不用,叶子刚才也这么说,没必要”。
苏叶和苏卉相视一眼,岔开话题。
两人陪着叶梅说会话,见她累了,便告辞离开,两人心情有些沉重,也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两人回到前院,苏景枫在等她们,和之前的挣扎犹豫不同,苏景枫脸神情上变坚定,他和两个姐姐说:“我决定了,把娘亲生病实情告诉大哥”。
苏卉:“我觉得该这么做”。
苏叶:“若是日后有人怪你耽误大哥事情,我和你一起承担”。
苏卉点头:“我也一样”。
“信送出去了,再告诉爹”。
“好!”。
苏景枫写了信,派两个下人骑马去送信,之后告诉苏世伟。
苏世伟叹一口气,说:“这样也好,你比我果断”。
苏叶和苏卉每天都回娘家看看,叶梅病情没有起色,也没有变坏。
半个月后,苏景林和苏华灏骑快马回到家,清洁干净后见到久病的母亲祖母。
叶梅见到苏景林那一刻,呆了一下,然后抱着儿子不可抑制地呜呜哭起来,谁都劝不住,直到哭晕过去。
请来苏世苓,把过脉,苏世苓说:“这哭了一场反而是好事,体内多了些许生气,景林回来了,多陪你娘,或许能好转”。
送走苏世苓,苏叶和苏卉也随后离开,大哥侄子一路快马回来,疲惫不堪,得先好好休息。
第二天上午,苏叶和谢卫华一起到苏家,一个晚上,叶梅气色明显好事了很多。
有了苏景林和苏华灏陪伴,叶梅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