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面石镜，莫邪一时沉默了下来，老实说，对他而言，这个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

或者说，要把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亲、亲族、师父当做弃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许多心慈手软的人，或许根本就不能跨过这个坎，会陷入极大的纠结之中。

但，莫邪并没有心软。

四分之一，并不是一个特别小的概率。

所以在此之前，他已经有所预料，知道自己可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而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心中所想的决定，都是相同的。

计划继续。

尽管这样一来，会让他亲手断送自己的亲族，自己的势力，损失可谓极大，但他也仍然要这么做。在一场实力差距悬殊的对决中，他必须舍弃常人所不能够舍弃的事物，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其实，这件事在莫邪看来，也只是一个单纯地利益选择，趋利避害罢了。最重要的，从来都只有这场战争本身，如果打输了，墨云阁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自己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有打赢了，一切的一切才有商量的空间，才有未来可言，不然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顷刻间便会化作子虚乌有的空虚。

“父亲，师父……你们放心的去吧，尽管在失去了你们，失去了墨云阁之后，我将会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但有了这一次覆灭商氏家族的战绩，日后天下之大，我尽可去的，哪怕是那些中州的大势力，也会对我抛出橄榄枝，我们莫氏家族的未来，仍然会是一片光明，因为我还在。”

莫邪在心中喃喃，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在心中送别自己的父亲和师父，他所想的最多的也仍然是自己的前途。

是啊。

如果有了这一次覆灭商氏家族的战绩，那么作为五大霸主级势力总决策人的他，身上将会笼罩起万丈的光芒，不仅仅是天南州各势力，就连中州的那些大势力，也会为之震惊。

毕竟，从明面上来看，拥有无相之境的势力，哪怕放在整个世界范围，都算是最为顶尖的存在，也只有少数的隐世大族，可以超过一头。

而他莫邪，一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若是能够一手主导，覆灭一个拥有无相之境的势力，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名气和价值？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中州的各大势力，都会争着抢着要对他抛出橄榄枝吧？他秦轩考入了中州天道书院又能如何，只要莫邪做到了这一点，他去中州后的起点，将会比秦轩高出一万倍！

想到这里，莫邪望着眼前的那面石镜，不仅不再感到痛苦，反而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心悸的感觉，却突然从他的胸口涌了上来。

莫邪眉头一皱，起先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注意的状况，只以为是自己的情绪在作怪，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股心悸的感觉，竟然在影响他的灵力运转，丹田之内，那兀自运转的灵力周天，竟在此刻停顿了下来，因为有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诡异力量，出现在了他的体内，散发出雄厚的混沌之气。

“这是……”

莫邪的脸色剧变，身体开始僵硬发颤，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他见到过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从那个他这两年无时无刻不在仇恨着的人身上，见识过这种特殊的力量。

“秦——轩——”

莫邪紧紧地咬着牙，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了这两个字，他的双眼开始变得血红一片，内心深处涌现出莫大的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同时，他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定很不妙。

所以，莫邪此刻全部的精力，都留在了体内，用来对付这股古怪的力量，试图竭尽全力的去阻挡它的脚步。

但是非常可惜，莫邪并没能成功做到这一点，因为那股力量的强度，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已经根本不是如今的他所能抗衡的。

两年前，莫邪和秦轩的修为基本等同，莫邪要略高一些，二人都是神游境的武者，但是两年后的今天，莫邪还是神游境，虽然到达了神游巅峰，距离显圣境只有一步之遥，但和秦轩比起来，却要差的太远太远。

一个天，一个地。

秦轩留在莫邪体内的这道混沌之气，在两年前或许只能做到压制莫邪的作用，但是现在，要取走莫邪的性命，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灵力在经脉之中逆流，仅是片刻的工夫，莫邪的经脉就开始崩溃，里面的灵力一阵逆转，触发了功法的反噬效果，接着，你转的灵力在混沌之气的逼迫之下，向着气血关窍冲去，并高歌猛进。

这个过程中，莫邪的感受是极为痛苦的，整个人开始颤抖不已，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溢出鲜血，鼻子、眼睛、耳朵、嘴巴，全都流出了大量的鲜血，仅是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大人，您怎么了？快来人啊！”

守候在一旁的高手们见到莫邪这个样子，当即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蜂拥而来，将倒在地上的莫邪给围了起来。

一些人紧张地戒备四周，提防着可能会出现，或者说已经出现的敌人，而另一些人则是纷纷上前查探莫邪现在的状态，那些懂得医术的武者，更是已经开始上手，为莫邪诊断脉搏的情况。

然而，这一搭手，那些人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因为莫邪此刻的脉象，根本不能够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

这么说吧，如果一个马上要断气的人，他的脉象危机程度是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脉象危机程度是十，那么莫邪现在的这个脉象，危机程度差不多就是一百左右。

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规律啊！一切的脉动，都完全是反着来的，不仅在跳，而且还在撒了欢的一阵乱跳，跳的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要怀疑人生了。

“……呵……呵……啊……”

莫邪的口中发出了一阵微弱的气声，整个人在不断地抽搐，不断地向外冒血，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因为眼中流出了血液，已经将他的整个瞳孔都给覆盖，入目所见尽是一片纯粹的血红色，隐约可见那血色背后的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邪仿佛见到，那天空中的云层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像，正是他最为忌恨的人，秦轩。

“不……”

莫邪用尽全力，发出了一声悲鸣，支撑他迸发出这道呼救声的，是求生的意志，如果秦轩此刻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放弃一切坚持，向秦轩苦苦哀求，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他做什么都愿意。

但，很可惜，那云层中的影像，并不是真正的秦轩，只是他的意识在最后的时刻，自行衍化出的幻觉。

随着身体的又一阵剧烈抽搐，莫邪的身体最终倒在地上，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失去了任何的动静。

就这样，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