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册封的日子选在什么时候?”端木玦一边看折子一边问道,这一段日子他尽力的安排好手里的一切事物,为知辰清除掉日后残存的障碍,所以他处理堆积的公文,连承乾宫都来不及去,一想日后有那么多时间厮守,也不差这几日了。
“回皇上的话,册封大典定在下月初一”,礼部尚书恭谨的答道。
“册封大典准备的如何?”
见皇帝头都不抬,慕容百里答道:“一切按照皇上的吩咐而来,鸿胪寺备好了礼乐,四十八项编钟,礼部已经向各封地的封疆大吏发出太子册封大典的帖子,西夏、回纥、乌孙、龟兹等西域三十国确定会出席,按照皇后叮嘱的一切按祖制,可不奢侈,大殿上的红毯用了单层,祭祀的牲畜也只备了两份!”
端木玦停下了手里的笔,仔细的考虑了一番慕容百里的话,似乎之前有过异议的地方都已经做过了修改,“尚书省拟旨册封的诏书,朕要亲自审阅!”
知辰今年不过十一岁,对于储君来说这是一个很小的年纪,端木玦甚至这个年纪被扶上最高位置的利弊,利便在于,这个年纪为太子可以最早的接触为君之道,可弊便在于,之后的漫长生涯都会在太子的逆境中度过,这虽是弊端,可也是端木玦希望知辰能够跨越过去的障碍。
曾几一度他期待知辰成长的速度经常令慕容霓裳都困惑,明明端木玦还是盛年,为何这样着急知辰能够担当储君的重任,却不知他有了逊位的心思。
……
“娘娘!皇上已经吩咐尚书省拟下诏书了,下月初一便确定为册封大典,咱们的小皇子就要成为储君了!”轻雪显得要比慕容霓裳还要开心。
慕容听罢并没有太多的惊喜,端木玦立知辰的意图已经很久了,与自己多次探讨过,慕容霓裳也知道他与朝中的大臣周旋过不知道多少次才改了他们‘立长不立嫡’的想法,可慕容也知道,这样的改变有一多半也是端木玦一意而为的皇权所致。
这便意味着知辰会有漫长的路要走,这条路曾经稚嫩的端木玦也曾走过,他从稚嫩的少年变成了智慧成熟的皇帝,知辰生的与他最像了,不知道长大之后会不会也跟端木玦一样的眉眼,每当不开心时,忧虑时便眉头紧皱。
“娘娘在想什么?”
“自然是想皇上!”慕容坐着靠着软枕,头上戴着鹅黄色的头纱抹额,或许是调养的好的原因,慕容的肌肤白皙光泽,倒是因为劳累有些憔悴,却别具一番楚楚可怜的风韵。
“是谁在想着朕?”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闻声便知道是皇上来了,轻雪端了进补的乌鸡汤放下后福了福身子准备退下了。
“交给朕吧!”端木玦拿过了汤碗,烫了他一下,连忙从袖兜里拿出了一方帕子,上面的并蒂莲花还是慕容霓裳之前绣的。
他一勺一勺轻轻地吹得不烫了才喂给了慕容,“本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让奶娘将公主抱走了,可还是加在一起睡了一个时辰!”
慕容见他眉眼认真的吹着那鸡汤,口中说着平平淡淡的话,心中一派岁月静好,“六郎,怎么这么着急册封知辰?他还小,等着过了二十岁也不迟呀!”
端木玦放下了汤碗,握住了慕容的手说道:“朕希望知辰能够快些长大,继承了大统,朕便能与你不在每日在这俗务之中纠缠,便可以与你携手归隐于江湖,归隐于市井。”
归隐,离开皇宫,平淡的厮守,这些都是慕容霓裳心心念念的,她曾几何时多希望自己能与端木玦能够如同普通人家的一对夫妻,平安度日,有苦有甜。
“皇上、皇后,小公主醒了!”轻雪一边引着奶娘将公主带进来一边说道。
新生的这个小公主长得当真的好,比解忧公主还要漂亮,白皙如雪的肌肤,像极了慕容皇后,圆圆的小脸像是糯米团子般,看上去便是甜甜的,偏偏生的一个尖尖的小下颌,笑起来露出那仅有的两颗小牙,眼睛亮亮的,如同天上的明月。
太医嘱咐慕容霓裳要好生的修养身子,生了孩子的病一定要生了孩子才能养回来,所以端木玦干脆连孩子都不许慕容多抱一会儿,免得她日后胳膊酸痛,腰使不上力气,这会儿过了月子了,他还是怕她累着。
他接过那个暖暖的、小小的人儿,此时睁开了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周围的人,倒是不常喜欢笑,面无表情的时候,那神情像极了严肃时的端木玦,可见这女儿神似父亲说的也不假。
“冬妹,小公主已经两岁了,不能总是小妹小妹的称呼朕替她选好了一个名字!”当初解忧便是他取得,自己也觉得是极好听得。
慕容霓裳眼睛里带了一丝喜色,问道:“我选了几日了,写下来看了看又觉得不好了,若是你选到了合心的,那便是极好的!”
“睦宜如何?和睦的睦,两相宜的宜!”
慕容轻轻念了两遍,读起来倒是温文尔雅,像个小家碧玉的样子,“睦宜,你可喜欢这个名字?”
怀里的小公主一听,居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开始冒话了,慕容和端木玦便当做这孩子喜欢这名字,两人相视而笑,看着怀里的孩子相拥在一起。
……六年后……
“娘亲,为何?为何要给我起名叫木鱼,为什么安儿哥哥和皇帝哥哥还有解忧姐姐都叫那么好听的名字!”一个粉嫩玉琢的小姑娘撅着嘴巴问道,她掐着腰站在庭院中央,方才她又被周凡叫做‘木鱼’了,木鱼不就是那寺庙里被敲响的不会游的鱼。
“明明很好听啊!”一个衣着轻纱素衣的女子,一边坐在廊下绣花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那桃粉色的丝线在月白色的帕子上一点一点的形成了几朵桃花。“睦宜,两相和睦,两相为宜!多乖巧的一个名字呀!而且睦宜这个名字可是爹爹亲自取得,娘亲也很喜欢呀!”
“可是,可是周凡每次都取笑我!”小妮子委委屈屈的,嘟起来的小嘴巴好像是一颗熟透了的红樱桃,双目乌溜溜的转动着。
“谁说我起的名字难听!”从回廊另一边走过来一个白色素衣的男子,玉冠束发,宝蓝色的腰带上挂着一块绣着粉色桃花的荷包,与方才女子手中的绣样别无二致。
“爹爹,我要改名字!”那粉嫩玉琢的小妮子像一只小蝴蝶一般扑了过去,男子将她抱了起来,掂在手里笑着咯吱她几下,“爹爹,我要改名字嘛!”小小的年纪,睦宜就学会了这磨人的撒娇工夫,搂着那男子的脖子来回的摇。
“那爹爹给睦宜取一个小名如何?”男子抱着小睦宜向书房走去,这小妮子不喜欢写字,借着取名字的机会,可以让她多写几个字。
坐在廊下的女子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笑了笑,就知道女娃的爹爹一肚子坏水,说是取名字,还不是想骗自家闺女多写几个字,这睦宜也不知道是像谁,生性好动,一会儿不消停,倒是和解忧性情相像。
“爹爹,你又唬自己的亲闺女!又要让我写字!”
听着书房传来的抗议声,绣花的女子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天色不早了,也该用晚饭了,这一大一小也不要再闹了,她起身便向着书房走去。
睦宜小妮子挣脱了她爹的束缚跑了出去,慕容霓裳站在门口看着端木玦执笔立在那里,看着自己闺女无奈的摇了摇头,“闺女不给我面子,夫人总是要给的吧!”
慕容笑着向他伸了手,端木接过了慕容的手,两人共执一笔,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下了两行字——两相和睦,两相为宜。
端木玦在慕容霓裳的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寻常人家的日子,他们向往了这么多年生活,终于是脱离了一切束缚唾手可得,娇儿绕膝,共执一笔,琴瑟和鸣。
自从十六岁的太子继承大统之后,端木玦便成了太上皇,闲云野鹤的偕同自己的皇后慕容氏和睦宜公主隐居在了栖霞山行宫。
“六郎,我们就这样把国是丢给知辰会不会太早了?”怎么生了小公主之后,知辰反倒是不像是亲生的了。
“早么?我也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开始监国的,先帝早年前往木兰围场狩猎,一去数月,都是我一个人处理国是,无碍!”
这个人真是太放心了吧!慕容霓裳还是觉得不放心,她们已经出来三个月了,也应该回去看看了。
“你是不是想知辰和解忧了?”
还是他能够猜得到自己的心思,慕容点了点头,端木玦伸手理了理霓裳额头的碎发,说道:“那好,明日便带着你们回宫小住几日,我也督促一下知辰要勤政爱民,而且看看知安是不是有长进,也不知安东治理的如何!”
“要不今天晚上吧!正好明天一早,太阳未升起时我们就回到京郊的净瓶湖边上,在那里看日出怎么样?然后我们再去竹林间的那间小木屋里,将去年藏得几坛子酒挖出来,想必现在是极好喝的!再逮一只野兔子,就像去年那样,用清香的竹筒装了那兔肉,想想现在都直流口水!”
“这个提议好!”端木玦说罢,取了衣架上的一件斗篷为慕容披上,取了自己随身的佩剑,吩咐道:“四九,收拾好行装,我与夫人要出去一趟!”
“爹爹、娘亲我们何时回来?”睦宜小妮子与四九共乘一骑问另一匹马上的爹娘。
共乘一骑的两人听不见回答,只见端木玦摆了摆手,江山秀丽怎敌彼此相守,权倾天下又怎敌彼此思慕,端木玦和慕容霓裳终于在度过漫长的坎坷岁月之后明白了此生真谛,不流连于红尘,却相守于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