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这个私人码头是凯斯威克家族所有,产权九百九十九年,位置绝佳,是老迈克对你的赔罪之礼。”

一月二十号,李源被老罗兰相约来到了中环维多利亚湾的一处码头上,老罗兰从米高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说道。

去年迈克·凯斯威克的侄子在背后搞事,然后被李源敲掉了。

但事情又怎么可能轻易完结……

李源“讶然”道:“不是已经把怡和大厦赔出来了么,怎么还添个补头?”

怡和大厦,就是一九七三年落成的康乐大厦,是港岛首栋摩天大楼。

也是怡和大班,凯斯威克家族的办公室所在。

一九七零年六月一日,港府把中环填海区的地王拍卖,十八个财团竞投,最终怡和置地以二十一亿五千八百万港币中标。

七零年啊……

如今这栋大厦的市值,即便缩水了三成,仍旧超过大部分上市公司。

迈克·凯斯威克出手谋算富贵、小七,一夜暴毙后,老迈克就托嘉道理家族,献上了这栋大厦以表歉意。

并且已经将怡和洋行的总部,迁移出了港岛,正如历史上那般。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怡和洋行依旧有上千亿的资产,特别是一些稀缺资产,都跟印钞机一样依旧留在了港岛。

李源倒不是没想一口吞下,只是老罗兰建议他最好不要,说一千道一万,现在仍旧是中国需要西方的技术和市场。大势太弱,个人就不要表现的太强,不是最好的选择。

老罗兰耸耸肩道:“这就是凯斯威克家族能延续一百五十年依然辉煌的原因。李,汇丰财团背后的沙宣家族,因为恒生银行一事,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汇丰银行本就脆弱的掌控,现在汇丰银行背后最大的利益集团是美国和英国的利益。但是,怡和洋行却始终属于凯斯威克家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源笑道:“总不会是因为懂得审时度势,挨打后认输赔罪的快吧?”

老罗兰哈哈笑道:“你说对了,就是这样。用中国的古话来说,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见风使舵,有的时候更能生存下去。怎么样,你现在对怡和还有怨气么?”

李源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看了看不远处地理位置绝佳,可远眺维港和太平山顶的康乐大厦,然后点了点头,道:“有。”

米高笑出鸭叫声,道:“我就知道!老迈克知道了要气死!”

老罗兰呵呵一笑,道:“我想,即便还有怒意,但也已经不至于再对怡和出手了,不是么?这就是怡和的高明之处,任何时候,务实的利益都高过面子。虽然丢到一部分东西,却能保住怡和在港岛的利益不会再受到打压。一栋大厦和一处码头,值了。这处码头真不错,可以停放两艘大游艇,棒极了。”

米高问跟在后面的李幸,道:“汤圆,大唐有管理码头的人吗?你们旗下已经有好几处货运码头了,本来是好事,不要出乱子。”

李幸笑道:“有从和黄和九龙仓那边挖过来的人,并且虚心学习了长实货运码头的先进管理经验。在码头方面,他们做的的确很好。”

米高差点没笑死,对李源道:“认真的,我已经听到不止一次,长和的高管对大唐破口大骂,说你们大唐的李总年纪轻轻就那么不要脸,几乎一切管理架构都模仿他们,年轻人不是应该走出自己的路吗?长和出了什么运营手段,只要运行半年没问题,大唐立刻跟进。他们是花了大力气大心血来投入的,你们只跟在后面模仿抄袭。而且你们是新资产,新的管理团队,虽然经验不足,可内耗也少,转向成本低。李,长和真的快要恨死你们父子了。”

老罗兰也呵呵笑道:“两家业务重合的地方有些多了。李,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很多手段已经向你袭来了。”

李源没所谓,道:“那他就有些太小气了,我们又没抄袭他们的先进技术,还把那么多物业托给长实做物业管理,大家有钱一起赚嘛。”

老罗兰哑然失笑,道:“难道姓李的都是人杰?已经有报纸把你们大唐李家,长实李家,还有恒基李家并称为港岛三李。说英资大规模撤离后,你们三李异军突起,扛起了华资大旗。”

李源嗤之以鼻道:“这肯定是他们自己发的通稿,两个小扑街,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是什么人?就是俩泥瓦匠,用沙子水泥修房子骗人的。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企业家,根本不是一道局。”

米高对李幸道:“外面有人说你是小李钊积,因为李钊积也是十二岁就出任家族产业天宝荣金铺的头柜,出了名的神童、奇才。十五岁就接掌了家族产业,是不是和你很像?”

李幸笑道:“不不不,李钊积是真正的天才,我是普通人,我对前辈们很尊敬,所以一直在向他们学习。米高叔叔,你别忘了把这句话转告给他们。这样我再学他们的过人之处,他们就不会骂我了吧?”

看看,李幸比他老子谦虚多了。

“哈哈哈!汤圆,干的漂亮!”

说着,米高对李源建议道:“李,这几天天上的月亮圆圆的,不如咱们两家一起搞一次游艇晚宴怎么样?把游艇停在码头上,你在岸上做饭……哇,你做的九转大肠真是棒极了!”

李源气笑道:“你这个假犹太!犹太人不吃不反刍的肉,你居然还爱上了猪大肠?大肠刺身吃不吃?”

米高翻白眼道:“是你先欺骗我吃的,我以为那只是名字叫九转大肠,我以为那是牛大肠。”

李源道:“今天不行,晚一会儿得去曹家吃饭,船王曹文锦今天过生日。老罗兰,你后天去鹏城还是大后天?”

古老的专列已经从四九城出发了,鹏城特区的问题,已经争吵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一大批老同志亲自到鹏城考察之后,反而变得更愤怒了,甚至已经到了喊打喊杀的地步,形势一度紧张之极。

古老便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同时,也有几个会面安排,其中就包括了嘉道理家族,包船王家族、李家成家族,金镛,还有大唐李家。

老罗兰很重视,点头道:“是的,大后天去。提前一天,可以做些准备。李,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李源笑道:“明天。除了汤圆外全家过去,去那边玩儿两天。等大后天,汤圆再和你们一起过去。年轻人嘛,该历练就多历练。”

连老罗兰都笑骂起来:“李,你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哪有你这样当家长的?”

李源哈哈笑道:“谁让我有个好儿子,老罗兰,就问你羡慕不羡慕吧?”

老罗兰笑声戛然而止,扭头看了眼米高,赶紧转头,可能觉得晦气……

一行人往回走,老罗兰提醒了下:“李,如果今年两边没有谈拢,或者要谈判推迟下去,那大唐的资金链就要紧张了。嘉道理家族已经算是很会花钱的了,可是没有你能花钱,大唐的花钱速度,震惊了所有人。李,大唐买那么多已经过时的技术做什么?而且只是做储备,还用不到。等真正用到的时候,或许已经更落后了。所有人都不理解,但西方和日本的一些科技公司们却因此过上了好日子。”

李源又能说什么呢,能说中国和西方的蜜月就剩下不到五年的时间了么?

五年看似很长,但对打牢科研基础,培养人才,并推动技术产业化而言,还远远不够。

不趁着这几年赶紧多囤些关键技术,五年后,别说落后一两代的技术,就是落后三十年的技术,人家都会封锁的死死的。

特别是光学领域、机床领域和一些材料科学领域,没有足够的技术积累,想单靠一己之力往上钻,那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尤其是时间成本。

当下是最难得的蜜月期,大概也是两国历史上最后一段蜜月期。

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档多买一些,错过了,以后想花钱买都买不到。

其实是很纠结的选择题,这几年是赚快钱的最好时候,偏偏又是买技术的最好年份。

去赚快钱了,技术就买不到了。

可去买技术了,钱又赚不到了……

光有技术没钱是不行的,没钱就没办法开发,总不能当冤大头,贷款买技术,将来献给国家换张奖状吧?

李源觉悟不够,确实办不到。

可光顾着赚快钱了,错过这个机会,将来有钱也难再买。

错过这个机遇,他又不忍心。

所以只能折个中,二八分。

二分买技术,八分去投资。

这两年再捞一大笔再说,然后还有三年时间……

李源笑道:“说了嘛,李家要做企业家,肯定要投资技术的。再说,也没投多少,资金主要还是流向市场了。”

米高笑道:“汤圆,报纸上说你都快把港岛的工厂买空了,都转移到大陆去了。”

李幸无语道:“我那是在做产业升级好么。过去港岛号称四万家工厂,百分之八十都是三五人弄个小作坊在里面倒腾。现在整合成真正的工厂,有什么不好?就算这样,也只是初步整合。等整合成功,工艺都弄清楚后,再转移到内地,继续工业升级。”

老罗兰笑道:“这是对的,大陆市场如果能开发起来,你今天的做法将会是无比英明的决定。整个港岛来当大唐的技术升级部门,是一块试验地。”

李幸笑道:“是罗兰爷爷启发的我。”

李源也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道:“不要自满,继续努力学习。这方面,我教不了你什么的。”

李幸点头道:“爸爸,我一定虚心学习。”

米高同情的拍了拍李幸的肩膀,道:“你老豆的身体那么好,你还要被管几十年……好惨。”

李幸没好气道:“米高叔叔,你要是再这样对我罗兰爷爷不敬……罗兰爷爷,您肯定知道,中国历史上有过传孙不传子的故智的。您身体还很好,足以等到斐力长大了。”

“我挑!”

米高跳起来趴李幸背上,道:“小汤圆,你真是太恶毒了!”

李幸哈哈一笑,换做李源的话,这会儿米高已经展展的躺地上挺尸了,李幸善良些,就这样背着米高往前走。

老罗兰看到这一幕,心里暖意洋洋。

嘉道理家族人丁太少了,米高虽然生了四个孩子,可是三个女儿,只有斐力一个儿子。

他已经太老了,能明显感觉到生命流逝的速度在加快,但是港岛形势风云跌宕,嘉道理家族坐拥诸多黄金产业,汇丰银行虎视眈眈。

老罗兰担心他死后,有人会对米高和斐力下手。

能有李家这样的强援,他心里就放心多了。

“李,中华电力在澳洲将要竞购新煤矿,你们要不要参一股,合力竞购?”

“好啊。不过老罗兰,我家最近手头比较紧,嘉道理家族先帮忙垫付一下。最多一年,明年还你。龙虎丸还嗑么?用龙虎丸来还,怎么样?”

“法克!”

老罗兰骂了一句后,又哈哈笑了起来。

……

一九八四年的鹏城,高楼还没有几座,居高远眺,遍目所及还有大块的农田。

只有国贸、国商、金城大厦等寥寥高楼。

大街上汽车不多,大多人还是骑着自行车。

人们的衣装不再只是军绿色,但仍旧以朴素色为主。

不过,可以明显看得出,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一座大工地,几乎日夜不停的施工,和内地大多数城市迥然不同。

欣欣向荣。

“哇~~”

一处农家鱼塘,李家孩子们在水塘里如哪吒脑海一般扑腾着,富贵一猛子扎水塘里,起来时手里抓上来一条罗非鱼。

站在岸上观看的周慧敏拍手叫好,她被邀请一同过来玩两天。

随着对李家的了解愈深,夏天美似乎也已经默认了两个孩子的事……

在人很好的前提下,这泼天的富贵,谁能拒绝呀……

李源在岸边给家人们烤鱼吃,小八坐在不远处,拿着纸笔在画素描,全神贯注。

今天鹏城二十六度,温暖舒适。

小九拿了本《伤寒论》坐在一边细细品读,有不解的就问李源,恬静的让老父亲心疼。

坐在毯子上聊天的娄秀,看了看泥塘子里吼天吼地,打的天昏地暗的熊儿子,再看看小八小九,一脸愁绪道:“都是我带大的,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聂雨已经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了,躺在毯子上懒洋洋道:“明天等那个北佬来了,你去问问她吧。”

娄晓娥哈哈大笑起来,道:“粤东人把粤东之外的人都叫北佬,港岛人又把粤东人也叫北佬,一圈打击一圈,你敢当面叫么?”

聂雨只当没听见,气呼呼道:“现在港岛风气变了,七十年代李小龙拍电影的时候,踢碎‘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和‘东亚病夫’的牌子时,整个港岛都在叫好。这两年拍的都是什么嘛,去年万梓良和钟楚红拍的那部《男与女》,几乎明着告诉港人,大陆的女人不要脸,为了活命住工棚天天被工人轮。以前大陆人逃到港岛来,市民们暗中帮忙。现在呢,各种辱骂诋毁。大人们还能记得一些旧事,港岛缺水时大陆百姓手提肩挑给他们送水。可是小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以后怎么会看得起大陆?六十年代、七十年代还都是国语电影的天下,现在全是粤语。”

娄晓娥笑道:“能有什么办法?好多港人都认为,是大陆执意要收回,才让股市崩盘楼市崩盘的。至于大陆改开后带来的好处,他们并不想认,只觉得是大陆离开他们不行,亏欠他们。社会风气如此,拍电影的自然拍他们想看的咯。”

赵雅芷戴着大大的墨镜,挡着半边脸,和刘雪芳一起把准备下水和叔叔们一起厮杀的安诺和李睿给提溜了过来,听到这话后笑道:“雨姐,那你也拍电影咯。六叔把邵氏院线卖给了咱们,现在咱们家的院线是港岛最大的院线。只要电影投拍的好,肯定没问题的。”

聂雨打趣道:“阿芷,听说你去年投了《新蜀山剑侠传》?”

赵雅芷脸都红了,嗔怪道:“雨姐啊,骂人不骂短嘛~再说爸爸也说了,我把张大千那副题字要到手,将来肯定不会亏。”

这部投资超过两千万,赵雅芷投资了八百万,然后票房一千七百万,血亏。

不过电影上映前,徐可安排了林清霞去湾湾请张大千题了一副字。

票房惨败,赵雅芷回家赔礼认错时,李源让她把这幅字要到手,表示不会亏的。

果然,今年人就没了,这幅字成了绝笔。

要不是赵雅芷背景深厚,嘉禾估计都能翻脸,把字要回去,填补亏空……

李源将烤鱼给她们送过来,笑道:“投资几部电影也不是不行,找好导演,拍经典,去大陆大好山川里拍。”

赵雅芷道:“爸爸,这两年好多社团的人都涌进电影圈子来淘金,好多演员都苦不堪言……”

李源道:“这没什么好法子。港岛电影市场,本埠都将近十亿,日韩、南洋加起来,是每年能撬动几十亿大盘的生意。李家如果打压他们,舆论立刻就会哗然,反倒会说我们是以黑手段,来垄断电影市场,港府会出手的。不过呢,如果你们想做电影,可以把天赋最好的电影演员签进来,李家保一些演员的平安还是能做到的。还要培养幕后人才,这点很重要。过两年大陆那边会修建影视城,你们现在入行挺好的。”

娄秀不爱凑这个热闹,道:“我还是做我的服装设计吧……小八好好画画,将来可以合作。”

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小八听到娄秀开口,居然放下笔转过头来,嘻嘻笑道:“秀妈妈,我帮您!”

聂雨拍着地毯坐了起来,叫道:“李小八,我说那么多,你一句没听见。秀妈妈说的话,你就听得见?”

振邦嘻嘻笑道:“雨姐,您要找七姐么?我帮您叫,七……”

“得得得得!”

没等小八喊完,聂雨就认输:“我还想多休息会儿呢,你快画你的画吧。”

李源看着娄晓娥笑道:“烤鱼香不香?”

娄晓娥吃的满嘴油,满意的不得了,点头道:“香!”又道:“大雪能出来玩儿么?”

李源摇头道:“难。不过治国在就行了,要什么大雪……”

“呸!”

娄晓娥往旁边吐了口鱼刺。

“呸!”

娄秀轻轻的吐了下风吹进嘴里的发梢。

“哕!”

聂雨可能看到李睿在玩儿虫子,干呕了下。

赵雅芷差点没笑死。

曹永珊的妈妈病了,飞美国去探亲了。

也是巧了,何萍诗的老妈在加拿大也病了,两人还真不愧是娥皇女英,命运相通。

两个大嫂不在,赵雅芷这个二嫂就是这一辈的排头的,放下TVB的工作,跟着一起出来了。

李源一副“我本将心向明月”的忧伤表情,摇了摇头,继续去烤鱼……

……

“哎哟,这生的可真是太好了!怎么长的这么好啊!”

一月二十四号,古老携家人在工作人员陪伴下来到鹏城,古老自去考察不说,李源则带着小八、小九到新园宾馆等着见他们的妈妈。

古老夫人齐大姐知道他到来后,就让人请到三楼套房,看到小八、小九后,一下就喜爱的不得了。

又把治国拉到跟前,看着兄妹三人站一排的模样,恨不能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亲孙子孙女,跟着问道:“你们家老大呢?大小子我也熟,怎么没见?”

李源笑道:“和嘉道理家族的人在一起,准备一些资料,明天和古老谈话时用。”

齐大姐感慨道:“哎哟,这真是长大了!也多亏你这当爹的自己悠闲,才十来岁的时候就让汤圆管事。”

李源招呼儿子救驾:“小八,快快,给齐奶奶画一副像,送给齐奶奶当礼物。”

还认真对齐大姐解释道:“齐大姐,这小子从一岁开始就爱拿笔胡乱涂抹,也不爱理人。本来还以为是个性格自闭的孩子,他妈妈们背着我专门带去看了专家,结果人家说都是正常的。然后越往后,越爱画画,也画的越好,一直在港岛中小学生画画比赛中得金奖。奖金都够他自己上学用了。”

小八闻言眼睛一亮,果断从背后书包里拿出速写本和笔来,眼巴巴的望着齐大姐。

老太太哭笑不得,早就听说李源这货不大正经,果然,好几年了,没人敢在她跟前淘气过。

她也是南征北战过来的,怎么会看不出李源是不想跟一个老太太啰嗦,才想出这一辙的。

不过看着小八那张帅气的不像话的脸,和大眼睛里期盼的眼神,倒也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当模特,却也没放过李源,一直说话不停歇……

家长里短,天南海北,聊的李源都有些发懵。

他本来还想和治国多聊聊呢。

不过等聊起李家孩子的征途时,就有了共同语言。

“那会儿打仗多苦啊,但是再苦,一家人都要在一起。每解放一个地方,我就带着孩子跟过去。他们在前线打仗,我们在后面种菜做鞋。挺近大西南的时候,你古爷爷就不许我们跟了,说谁也不许带军属。我就跟他闹啊,说我也是谠的人,杀我的头我也要一起去。最后,还是他向我投降了。我带着孩子们,和他们的爸爸,一起解放中国。”

齐大姐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脸上的神色颇为感慨。

治国都听的津津有味,笑道:“齐奶奶,您让革掵故事变得更鲜活了。我们在学校学的,都是在宣扬舍小家保大家,舍家为国的事迹。”

齐大姐摆手道:“大家要保,小家也要保。连一些很机密的单位,现在也开始允许接家属进去过日子了,单位要安排好孩子的读书教育问题。以前可是不许的,好多单位都是人进去后,二三十年不许和家里联系。虽然很让人钦佩感动,但对英雄不公平。你古爷爷就下令,注意安全是对的,抓紧一些是好的,但还是要讲人性。过去有些事,做的太极端了,要改正。”

治国点头道:“像大寨。大寨精神本身是好的,但是里面有些事现在扒一扒,问题很大。”

听他声音有些硬,齐大姐笑了起来,道:“哟,你这小家伙,还记仇呢。那位批评了你妈妈,也是为了工作,虽然话有些过。可他就是那样的人,对你古爷爷不也是很不满么?不要紧。而且,也已经去了农场当顾问去了,这页就算揭过了,可不许翻旧账。不然别人又该说你妈妈打击报复,出手狠辣了。”

治国忙笑道:“没有没有,我真没有这种想法。”然后转脸看向自己老爸,道:“真揭过去了,妈妈也这样说的。”

李源没好气道:“揭过就揭过,你看我干吗?我是记仇的人么,是会打击报复的人吗?你爸爸我一身正气,从不记仇!”

齐大姐笑的前仰后合,正热闹时,房门打开,古老小女儿古榆的声音传了进来:“哎哟,这么热闹啊!”

小八刚好收笔,高兴的和大家一起站了起来迎接。

古老看起来心情也非常愉快,工作人员在门外已经道别了,眼下就古榆和秦大雪两人跟着进来。

古老目光先落在嘴还没合拢的齐大姐面上,见她满面喜悦色未尽,也就愈发高兴了。

伸出手来,李源上前握住笑道:“古老,您这精气神可真好。”

古老笑道:“你是大国医啊,你都说我精神好,看来我身体肯定没问题。”

却也没多说什么,看着治国笑道:“小治国,看到爸爸高兴不高兴?”

治国笑的灿烂,道:“很高兴。”又对李源道:“是古爷爷专门说了,让我跟着专列一起来见爸爸的。”

李源乐呵道:“车票钱给了没有?爸爸当年坐你曹奶奶的专列,可没少掏钱。”

古家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古榆大声笑道:“对哦,你是大财主,我们都忘了,应该多收点票钱!”

齐大姐拉着小八、小九道:“看看、看看,这两个小的多漂亮!”

秦大雪一直看着自己女儿,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歉疚,等小九对她抿嘴一笑时,泪珠子就掉下来了,赶紧低头。

古老点点头,高兴道:“是好,是好。”

等古老坐下后,李源道:“古老,您忙一天了,先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欸,不慌不慌!”

古老气笑道:“你啊,滑头的很,见到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想溜掉,我们又不吃人!”

李源只能坐下,笑道:“主要是心虚啊,你们谈的事我又不懂,怕露怯。”

古老看向秦大雪笑道:“看看、看看,真人不露像。人家这是道不可轻传,还让我请他吃顿饭,才能聊出些名堂来!”

秦大雪看向李源笑道:“你有见解你就说,改革开放这盘棋下的越来越大。老实说,现在的局面比七八年设想的变化了很多。好的好出了很多,糟糕的也比之前预想的要糟糕。形势极其复杂,需要倾听不同的声音。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一下嘛。”

李源还是摇头道:“正是因为太复杂,所以不能楞说。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改开这条路是绝对没错的。这不是废话,大道至简,越是正确的道理,越简单。只要大方向不变,就算有些挫折,甚至可能倒退几步,都没关系。客观规律来说,事情的进展也一定是曲折向上的。”

秦大雪看了古老一眼,见他拿起香烟点上,但又看到小朋友在,便把烟又熄灭了,笑了笑,问李源道:“港岛的媒体都在说,即便是大唐李家,对港岛能平稳回归不是那么有信心,所以将数以百亿的资产都转移到日本去。有些老同志拿着报纸来问我怎么回事。”

李源纳闷道:“你没跟他们说,你现在是我前妻,管不着我了?”

古榆在旁边哈哈笑道:“你有劲没劲?再说,就算这样,人家也非要咬大雪一口,你能怎么办?”

不等李源开口,古老就笑道:“咬不到,也咬不动。港岛李家是港岛李家,秦雪同志是秦雪同志,两码事。有些人呐,思想始终不能放开,也不愿学习新思想。这种人,就去农场种种地吧。小李,像秦雪同志这样的干部,我们谠,一定会保护好她。保护好她的理想,也保护好她的荣誉。如果说,干实事的年轻人,还要像过去那样背负着沉重的斗争包袱,那就是我这一代人的失职!”

李源笑眯眯道:“古老,有您这番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闲谈几句后,古老估计是烟瘾犯了,还是放这一家子走了。

看着秦大雪一手牵一个孩子出门后,齐大姐对古老感慨道:“真好,能看到小雪有这样美满的家庭,曹大姐也会高兴的。干革掵工作的,不能总是悲壮结尾。”

古老点上烟美美吸了一口后,看向窗外远处的国贸大厦,笑了笑道:“都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向好的方面变。这条路,没有走错。”

……

回到二楼,也是一个套房,规格要小一些。

进门后,秦大雪就抱住一双儿女,亲了又亲。

振邦回答了几个问题后,眼巴巴的问道:“妈妈,您想素描么?”

一家子都乐了起来,治国去揉弟弟的脑瓜,道:“小八,除了画画,生活里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

秦大雪笑道:“没事,我坐在这,和妹妹说话,可以不可以?”

小八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快速拿出画本来,专注的画了起来。

治国都觉得有些不正常了,担心的问李源道:“爸爸,弟弟平时上课也这样么?”

李源笑道:“课间画,每次课间都会有人排队让他画,老师也让他画。治国,专注的热爱没什么不好。他平时也在读书,偶尔也会和哥哥们玩闹。”

小九轻声笑道:“八哥只是因为今天要来见妈妈,太激动了,感情充沛,就用画笔来表达。”

治国一下不吭声了,本来想问问弟弟妹妹要不要跟他去四九城,他已经能照顾他们了。

可是他现在也长大了,知道不应该逼弟弟妹妹来做这种选择。

秦大雪看着小九,双手捧住她的脸,道:“九儿,想妈妈没有?”

小九轻轻点了点头,眼见秦大雪又掉泪,她帮忙擦拭掉,宽慰道:“妈妈,我和八哥很好,我们是没有记事前就来港岛的,在大妈妈、妈咪、雨姐她们身边长大,不像六哥。妈妈,真的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过的很好。我们想您,也敬佩您,我们都爱您。”

秦大雪抱住漂亮的如小仙子一样的贴心女儿,眼泪还是跟决堤的河岸一样。

李源笑道:“得了,这么好的儿子姑娘,你还哭啥?对了,其他孩子们都在鹏城宾馆那边呢,你过去得了么?”

秦大雪为难起来,她是有组织纪律在身的,正迟疑间,房门敲响。

治国起身去开门,打开门后笑道:“榆姨好,好久不见。”

古榆叩他一个瓜崩,气笑道:“见着你不着调的爹,也跟着顽皮起来了是么?”

然后也不往里走,就在门口对秦大雪道:“老爷子说了,晚上休息,没有其他活动,你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好了,我传完话了,再见……你快坐下吧,还准备送回三楼怎么着。要送也让我女婿来送!”

治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小八。

小八茫然的看着大家,秦大雪赶人:“去去去,还都是孩子呢,这个和他哥哥们不一样,太老实了。”

古榆哈哈笑道:“老实才对咯!真像他那些哥哥一样不老实,我还不敢要呢。”

说着又虚点了点治国。

治国一脸冤枉笑道:“榆姨,我哪不老实了?”

古榆都懒得理会,又作势要弹一个瓜崩,然后自己把门关上笑着走了。

秦大雪关心小八:“振邦,画完了没有?”

振邦也不是真傻,笑嘻嘻的将画本放好,道:“去那边画也行!”

秦大雪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高兴道:“好,走吧!咱们去那边,见见你大妈妈她们。妈妈还是要谢谢她们呢。”

李源“啧”了声,嫌弃道:“什么话?谢我一个就够了!”

秦大雪白了一眼,没理会,牵着七岁的一双儿女往外走。

治国就不用了,一米七五的个子,和秦大雪都一样高了。

父子俩说笑着跟在后面,一家五口,的确让人羡慕……

……

“来啦来啦!”

鹏城宾馆,吉祥噔噔噔爬上楼报了个信后,又噔噔噔跑了下去。

大门口,两个警卫也终于摆脱了三个跟他们讨论武器,顺便想要过来耍耍的熊孩子。

“小六!”

“六弟!”

“小六弟!”

治国刚下车,就听到三道“凄厉”的呼喊声传来:“弟弟,你怎么越来越帅了啊!”

看着杀气腾腾的三个哥哥惨叫着冲来,治国绷着笑赶紧摆了个坐金銮的拳架子,准备迎接冲击。

可惜,可能因为还没坐上金銮,功力不够深,一刻都没支撑住,就被三兄弟冲击倒地,哥四个摞成一团。

秦大雪从另一边下车,只看了眼,就同情起娄秀来,道:“秀姐这些年受苦了。”

富贵、吉祥、如意估计也是耳听八方的,赶紧爬起来,规矩鞠躬问好。

秦大雪一一打量过,道:“精力这么旺盛,不如去军队里当两年义务兵吧?”

富贵:“……”

吉祥:“……”

如意:“……”

治国乐呵呵的站起身来,也不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也不整理凌乱沾满灰的衣服,等着王母娘娘降临。

果然,没等三个哥哥解释明白,娄晓娥、娄秀、聂雨就带着一家子下来了。

娄秀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治国,见治国灰头土脸的对着她笑,一下就反应过来发生了怎么回事,气的脸都青了,左右看了看,在水泥台下发现了半截砖头……

富贵、吉祥、如意这下真的惨叫起来:“雪妈妈,救命啊!!”

秦大雪笑的不行了,上前好歹抱住快要暴走的娄秀,一时间居然都要抱不住了。

还是治国过来抱住,哈哈笑着说道:“大妈妈,我和哥哥们玩儿呢,打小就这样!”

娄秀心疼坏了,弯腰拍裤腿上的土,娄晓娥一人给了一下后,也过来收拾。

治国就被富贵、吉祥、如意三人扛了起来,嗷嗷叫着要去给弟弟洗澡……

连不苟言笑的警卫都笑了起来,秦大雪跟过来问候的宾馆经理略略交谈了两句,就和一家人上楼了。

家人团聚,始终是世间最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