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会,散了后。

季南烽第一时间将阮棠从主席台上扶了下来。

阮棠笑着调侃:“看来真瘦了不少,手上的骨头都硌手了。”

季南烽紧绷着一张脸,勉强扯了扯嘴角。

阮棠反手握住了季南烽的手,“怎么了?是家里出事了?”

她刚在主席台上扫了一圈,早发现阮母和小白白没来,只有阮父带着季小弟和高沁来了。

季南烽摇头,“不是,是我看到了那个季家族叔,回家再说。”

阮棠这才放了心,扬起了大大的笑脸走向了她的亲朋和志愿者们。

亲朋们识趣地站成两排,让阮棠走向了所有志愿者们。

阮棠站在志愿者们的前面,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直起身,她的声音都哽咽了。

“如若他日,性命相托,定不负!”

志愿者们纷纷忍不住抹眼泪,有人道:“阮院长给我们送来了新生命,我们也帮了阮院长……以后,我们可不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志愿者们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不少人都处出了革/命情谊,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阮棠要请大家吃饭,志愿者们哪肯让阮棠破费,一个个都说一会儿就要走。

志愿者们生怕阮棠要拉着他们吃饭,一个个挥着手没多会儿就散了。

阮父招呼着亲朋:“大家一起回家吧,天寒地冻的,最适合回家吃暖锅。”

省一的医护们因为此案已经在京市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已经买好了明日一早的火车票。

众人说笑着开始点菜,吆喝着一起往外走。

“阮院长,等一下。”

阮棠一转头,就看到了季部长。

众人也跟着转头,就看到了季部长。

他们的脸色古怪,刚刚在主席台上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季部长,跟季南烽长得也未免太像了一些。

季小弟看看季部长,又看看季南烽。“咦,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咱家里摆着的遗照?”

季部长看着季小弟,他分得出来,季小弟虽然年纪小,但是眉眼之中也有几分他的影子。“遗照?什么遗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天再约个时间谈一谈。正好,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季南烽说完,拉着阮棠,带着一众人走了。

留下季部长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季南烽的背影,心头火热。

等人都走了后,詹婷白搅着帕子走近季部长。

“老季,我刚看到阮院长的男人,有一点像你。”

季部长率先迈开步子:“回家。”

詹婷白还当季部长没有认亲的打算,欢喜地应了。

一回到家,季部长就将大门锁上了。“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别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詹婷白脸色一白,“老季,我真的带着高阳回过红阳县,是他们说你的家人没了,我还花了钱帮你们家修缮了祖坟。”

季部长看了一眼詹婷白,就去了书房。

詹婷白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过了这一关。

没想到,季部长竟然从书房里拿出了笔和本子!

“詹婷白同志,你想清楚了再开口。”

季部长拿着笔,摆出了一副要将詹婷白所有的话都记下来的意思。

詹婷白脸色一白:“老季,我是你的妻子,你这架势像是审问犯人。”

季部长语气幽幽,“我这个丈夫为了让妻子不说谎,也是煞费苦心。”

听弦知意,詹婷白知道老季对她刚刚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詹婷白看了一眼季部长手里的笔,说道:“我带着高阳真的回过红阳县,让县里的工作人员查了你的名字季景山,查到你的户籍在青云大队。”

“我们寻过去的时候,大队长跟我们说,季景山的家就在山脚下,那年洪水爆发,接连下了几天雨,一家人死于泥石流。”

“阮院长那一家人,我在贺老的小儿子结婚时也见过,因为认亲时闹了一点误会,他们的人把咱们高阳给打了,我一怒之下瞒着你没说。”

“再见他们就是这一次了。”

季部长见詹婷白交代完了,将本子递给她,让她签个字。

詹婷白看着上面的字,确定无误后,签了字。

季部长拿上本子就往外走,他要申请去查季南烽的档案。

另一边,众人回到了阮家小院,自己动手准备食材。

阮棠见季南烽神色无异,也放宽了心,招呼着大家吃好喝好。

柳社长到了京市,也有自己的路子,搞来了不少牛肉和羊肉。

因为天冷,拿过来时就冻得硬邦邦的,阮棠想要招呼阮父拿着刀来切薄片,到时候涮火锅别提有多鲜嫩。

“爸——”

“诶!”

“诶!”

两道声音响起。

阮父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了龚华茂竟然也应了一声。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龚华茂没女儿的吧?

龚华茂也是嘴顺应了一声,压根就忘了阮父还在场。

阮父的视线落在龚华茂的脸上,莫名其妙,龚华茂在心虚什么?

不就是应错了声,他能这么小气?再说,今天可是他女儿的好日子,他能小鸡肚肠地扫兴?

阮棠心一颤,偷觑阮父的脸色,好像没怀疑什么,准备溜了。

“妈,你来切牛肉吧。”

“诶!”

“诶!”

又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阮母看着摩拳擦掌的龚母。

龚母脸上难掩兴奋,她早受够了偷偷摸摸,要不是龚华茂不许,她早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阮父就算再迟钝也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龚母撸起袖子,笑呵呵地让阮棠跟年轻人去说话,“放心,万事有妈在,别怕。”

阮棠脖子一缩,溜了溜了。

这场面,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阮父皱眉:“龚华茂,你们夫妻俩怎么回事?”

他媳妇都开口承认了,他还有什么能躲的?!

而且他媳妇刚刚开口自称“妈”的感觉,真的好爽好羡慕!

龚华茂脖子一梗,“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子,小棠儿认我们做干爸干妈了。我女婿上京市来,也时不时地给我们送点吃食,上家里坐一坐。”

正在角落里借摘菜想事情的季南烽:……媳妇等等我,带我一起溜。

未免被波及,季南烽果断丢下菜,追着阮棠进了屋。

屋外,枪林箭雨。

“龚华茂,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我生的女儿,你想摘现成的,没门。”

龚华茂夫妻俩荣辱不惊,一个切牛肉片,一个切羊肉片,忙得热火朝天。

半点儿不将阮父看在眼里。

阮父想着阮棠出事,龚家也没少出力,退一步道:“我让小棠儿认你做师父。”

“在沪市时,小棠儿就认了我这个师父了。”

阮父气了个倒仰,他与龚华茂同是神外的医生,阮棠竟然弃明投暗!

他的医术可比龚华茂高明多了!

他还师出有门!

他的女儿,咋就这么想不开!

认贼作师,还认贼作父!

偷别人的女儿也叫贼。

“扶我回屋,我要好好想想对策!”

阮父退避锋芒,回到**躺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阮棠的好友们一口一个龚叔叔,龚阿姨谢谢招呼……就躺不下去了。

他站在窗前,看着龚华茂夫妻俩竟然鸠占鹊巢,堂而皇之地占了他们俩的位置,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忙得不亦乐乎。

就连龚华茂的长子儿媳妇也帮着端菜招呼。

阮父觉得自己再躺下去,这个家就没有他的地了。

“开门!我要去会会这个野鸡父亲!”

阮父掂了掂手里的菜刀,嗖嗖嗖地下刀,切出一片片的牛肉片。

他挑衅地看了一眼龚华茂,端着盘子就往龚华茂那边去。

“你看我片的肉……”

阮父看着龚华茂面前的盘子里,片片牛肉片薄如纸,且几乎都差不多厚度。就好像是机器流水线作业出来的一样。

他输了!!!

阮父扭头就走,默不作声地继续切肉。

有了阮父的加入,牛肉羊肉源源不断地供应上来,大家吃得更欢了。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日头西斜,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这些天大家一直来回奔走,谁也没有好好地吃过饭。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相约回省城时再吃一顿。

阮棠拉着季南烽借口送人,也跟着溜了。

季南烽不解:“爸都快气成河豚了,不回去哄一哄?”

阮棠摇头,“河豚鼓成那样子,靠近了还不得被蛰死,等气消了再回家也不晚。我家老头子就一个优点,特别会哄好自己。”

季南烽见阮棠大有大冬天拉着他压马路的势头,想了想,“我们去一趟卫老首长家吧。”

阮棠知道季南烽还没放下季部长的事情,两人趁着国营商店下班前,买了一提苹果,一提核桃去了卫老首长的家。

卫老首长住在大院里,外头有警卫把守。

季南烽说明了来意后,等着警卫员去通报。

不多会儿,卫初晨出来接人。

卫初晨看着两人,神色有些古怪。

再看到季南烽手里拎的东西,神色更古怪。

当初卫老首长的手术就是阮棠辅助阮父做的,卫初晨作为卫老的陪护,自然与阮棠熟识。

阮棠笑着调侃:“怎么,嫌弃礼太轻了?”

卫初晨一脸“不可说”的表情,“我爸正在招待一个客人,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阮棠:“我们买的也就是一点吃食,没影响吧?”

卫初晨摇头,“我爸当你们跟自家子侄一般,就算是送了烟酒我爸也敢抽。不是这个原因,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到了卫家门口。

听到客厅里传来了卫老的说话声。

阮棠和季南烽随着卫初晨走进客厅,就看到了卫老的旁边坐着季部长。

桌子上正摆着一提苹果,一提核桃。

与他们手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季南烽将两提东西放在桌子上,季部长的神色都变了变。

卫老笑着招呼道:“不愧都是姓季的,连送东西都一样。”

不光送东西一样,连挑着来找他的时间都一样。

就这种默契,再加上两人的长相,要是没关系,他死活不信。

“小季,这就是我是上回在杭省时说的季部长。”

季南烽谢过卫初晨倒来的茶,“我们今天见过了。原本想要改日约的,没想到在您这儿恰好遇上了。”

卫老对季部长极为推崇,“择日不如撞日,你们有话就在这儿说个清楚,我帮你们做个见证。”

季南烽的手握了握,阮棠安抚地拍了拍的手背。

季南烽平缓了呼吸,抬起头看向季部长:“你叫什么名字?”

“季景山。”

“家父季淮山,十五年前殉国。”

季部长皱眉,“怎么可能,你不是我儿子?我们真的只是族亲?”

他从未见过族亲能相像成这样的。

季南烽嘲讽一笑:“挂了别人的名来跟我认亲,有意思?怕我举报你重/婚,影响了你的仕途?放心,我没那么无聊对付一个不相干的人,家父季淮山十五年前已经殉国,我们领了十五年的抚恤金。”

季部长没去在乎季南烽话里的嘲讽,“什么意思?我不叫季景山?可我的户口本结婚证都是季景山的名字。”

季部长早有准备,他拿出了下午调来的自己的档案。

他就是季景山啊。

他原本是去调取季南烽的档案的,但是因为季南烽的档案不可查,所以没能翻看。

季南烽身体绷紧,不去看档案。

阮棠拿起了档案,逐字逐句地看下来,季部长没有说谎。

阮棠将档案递给季南烽:“你看看。”

季南烽就着阮棠的手,扫了一眼季部长的档案。

第一行,就不对……

季南烽接过档案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不对。”

季部长热切地看着季南烽。

季南烽放下档案,“季景山是我的族叔,但是他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灾年田里没什么出产,他把自己的口粮省给妻儿吃,自己活活饿死了。他家在山脚,转念又遇上泥石流,妻儿也都没了。”

“所以我不是季景山!这个身份是假的。”

卫老也没想到季部长的身份是假的,他恍然想起:“这会不会跟当年你受伤有关?”

季部长摇头,“我不清楚,我想跟你做个亲子鉴定,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