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关上。

又被敲响了。

阮棠低骂了一声,“草,能不能那么巧啊。”

刚好她背后说人,就敲门。

这是照着她的脸来打吗?不打肿誓不罢休?

孟韵再去开门,果真还是屈家老大。

屈家老大那个叫意气奋发,一头短发根根竖起直冲云霄。“小孟院长,能不能借个电话,我打给我爸报个喜。”

孟韵:“电话费5毛一分钟。”

屈家老大眉头一紧,就他刚给的那么多的喜糖喜蛋也值好几块钱了吧?堂堂一院长竟然这般小家子气,也难怪会跟阮棠一起在背后说人。

“我会按时间给钱的。”

屈家老大拨了电话,转到傲造车厂后,屈老爷子下车间去了,是助理接的电话。他坚持让助理去找屈老爷子,这么大的喜事他要亲口告诉他爸。

等了又等,屈老爷子总算来接了电话。

屈家老大激动地大喊一声:“爸!小冰生了!”

屈老爷子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你让我从车间里回来,就跟我说这个?我批的假,我能不知道你媳妇要生了?你知道办公室到车间多远吗!我老胳膊老腿走一趟要歇多久!”

屈家老大被阮棠她们三双八卦的眼睛盯着,脸上有些挂不住,忙开口打断了屈老爷子的暴躁发言。

“爸,小冰生了个儿子!我们屈家终于有长子长孙了!以后谁也不能笑话您没有孙子了!”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

“爸,您还在听吗?”

“嗯,你在医院里照顾你媳妇和你儿子吧,我给你批个长假。”

“爸,你不过来吗?”

“我来看干什么?照顾你媳妇?我一个老公公怎么照顾你媳妇?我放了这么大一个厂不管,跑医院去照顾你媳妇?亏你想得出。没事就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屈家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电话筒,不相信他爸就这样挂了电话。

“一共25分钟,12.5元。”

屈家老大敛下了失落的情绪,掏钱付了电话费。

等屈家老大一走,阮棠故意扬声道:“25分钟,就跟屈老爷子讲了四句话,太惨了。”

“那可不,就刚我说要收钱,那眼神还说我小气,打个电话还要钱。幸亏我丑话说在前头,要不然我就要自己添钱了。”

阮棠示意两人继续说话,她轻手轻脚地到了门口,猛地将门一开。

一个人滚进了门。

这人赫然就是屈家老大。

阮棠只觉得自己被打肿了脸消了,一个男人竟然趴在门上听墙角。

阮棠嘲讽一笑:“屈先生,墙角好听吗?”

孟韵也黑了脸,直接打了电话给保卫科的同志,要求他们拨出一两个人在医生办公室巡逻,要不然阿猫阿狗都堵在门外。

屈家老大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讪笑着点头。“哈哈,都是误会。我刚想起来,要跟我弟弟打个电话,让他帮忙送点票券来。”

这一回,孟韵直接拒绝了。

“那我上邮局打个电话。”

阮棠是半点儿不信屈家老大会去邮局打电话,费钱不说,去邮局的时间都够去造车厂一趟了。

孟韵越想越生气,反手打了一个电话到造车厂的厂长办公室告状。

他们医生经常在办公室里探讨病人的病情和治疗方法,难保有病人有难言之隐,各个都如屈家老大这般偷听,要是出了人命算谁的?

屈老爷子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辈这般拐弯抹角地教训,挂了电话就骂长子这个惹事精,走哪到哪儿惹祸。

他是半点不怀疑孟韵告假状,因为老大在老宅时就喜欢偷听他跟人谈话。打了几顿也不管用。

屈老爷子让助理将女儿屈安宛寻来,让她去一趟市一,给孟院长赔个不是,顺便再敲打敲打老大,再惹事就让他滚得远远的。

蒲夏冰见到屈安宛,还以为是屈老爷子派过来照顾她的。

她就说嘛,她生了屈家的唯一的孙子,屈家人怎么会上赶着讨好她们母子。

“安宛,你来得正好,我儿子换下了好几张尿布,你去洗一下吧。”

她没有婆母,亲妈又被送到了乡下,正跟她男人说能不能让他姐妹来照顾他。

屈家老大有些怕自家妹妹,再说他妹妹工作比他还忙,哪有空来照顾。

蒲夏冰就不乐意了,哄着屈家老大说养好了身体,下一胎再生儿子。

屈家老大被儿子迷晕了头,一口答应会跟他爸和他姐妹好好说说的。

蒲夏冰见屈安宛半天不动,只幽幽地看着他男人。

她一下子就不爽了,屈家人是还没意识到她儿子将是屈家未来的家主吗?造车厂未来的厂长吗?

蒲夏冰忍着疼将床头柜上的脸盆往屈安宛怀里一塞。“安宛,你侄子的尿布靠你了,你哥一个大男人我不放心。”

屈安宛挑眉,直接将脸盆往屈家老大的怀里一扔。

“靠我帮你儿子洗尿布?你是给我生的祖宗?”

“还有,你不放心什么?你男人洗个尿布就要断手断脚?”

屈安宛将夫妻俩人一顿狂喷之后,才说了她是奉屈老爷子的命令来的。

“爸让你们在医院里别丢人现眼,生个儿子没什么好显摆的,过不了几年你们就知道了儿子多闹心。”

屈家老大不信,“爸就说了这些?爸不是一直盼着孙子吗?”

屈安宛嗤鼻,“可能爸临老悟了,他儿子太没用,不敢指望能生出个超凡的孙子?”

屈安宛说完,摔门出去。

刚走两步就遇上了阮棠和孟韵三人,阮棠正跟孟韵磨着让省一的妇产科来学习几天。

孟韵可记着仇呢,让阮棠来年交流日再来。不管阮棠怎么卖惨哀求,孟云就是不松口。

今年,省一选择了市六的名不见经传的整形科,可是将他们市一的面子丢地上了,不少人都在猜测省一的妇产科是不是差不多与市一平起平坐了。

要不是阮棠一直在市一产检,他们市一就真的面子被阮棠踩得稀巴烂。

她要是不给阮棠一个教训,这人怕是来年又要出奇招。

“除非你跟我说说,市六的整形科有什么稀奇。”

阮棠闭嘴不说,她可是存了哪天将郭东振挖过来的心思,市六不重视他,影响他的发展。

孟韵哼了一声,阮棠不说,她自己会查。

屈安宛快走几步,跟几人打招呼,带来了老爷子的意思给孟韵郑重地赔了不是,才吐槽蒲夏冰夫妻俩狂得没边了。

“往后再有这种事,尽管跟我爸说,我爸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不管屈安宛是否说的是客气话,但是就冲这个态度,孟韵也消了气。

几人说笑了几句就散了。

到了夜里,小家伙不停歇的踹着肚皮。

就连季南烽的手搁上去,小家伙也没躲。

季南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我女儿一定是哪儿不舒服,我们现在去医院!”

阮棠穿衣服,季南烽让季小弟去隔壁的找郑锡,让他挂个电话给市一的急诊科。

两人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一家子都被吵醒了。

大半夜的,季南烽只让谢姜夫妻俩跟着去,保证了有事会打电话到省一的急诊室,季奶奶几人这才答应不一起去。

他们一走,高沁留下来照顾家里,季小弟去省一的急诊室等电话。

阮棠到达市一时,孟老院长和孟韵两口子已经等在急诊门口。

等人一到,就被推去检查。

一通检查下来,发现了胎动异常的原因是缺氧。

阮棠被送去了病房吸氧,这两天再检查一下胎动是否正常。

果然吸了氧后,小家伙不再踹肚子,安静了许多。

见大家都守着阮棠,季南烽去借了电话打到了省一的急诊室,季小弟一直守在电话机旁,电话一响就接了起来。

“已经没事了,小家伙就是缺氧了闹腾得厉害。这会儿已经没事了,你让大家早点睡吧,晚点谢伯伯他们也会回来的……”

挂了电话后,季南烽就让其他人都回去。

孟老院长见阮棠情况稳定,就回办公室去睡了,叮嘱季南烽有事再喊她。

其他人也都回去了。

闹了这么一通,阮棠累极,躺在病**昏昏欲睡。

季南烽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棠,又是摸摸她的肚子,又是按按她的手脚。

隔壁床的大娘见季南烽这般,小声地跟季南烽搭话:“瞧你这稀罕模样,你媳妇肚子里怀的是儿子吧?”

“不是,是女儿。”

大娘撇嘴,不信。“你这年轻人不实在,不是儿子你能这么贴心?”

季南烽一脸爱信不信。

大娘一脸地难以置信:“该不是真的是女儿吧?”

季南烽:“儿子多烦,哪有女儿贴心。”

大娘跟听了天大的稀罕事一样,拖着凳子到季南烽身边唠嗑。

“隔壁病房里住着一个大厂长儿媳妇,听说前头生了好几个女儿,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男人到处发喜糖喜蛋。就连儿子的尿布,男人还一边洗一边笑,每顿饭都是从国营饭店里订的。”

“你这一定是头胎才想着生女儿,等多生几个女儿,你就知道儿子的好。”

大娘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像我女儿,苦命啊,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这是第四个。明明接生婆说这胎是儿子的,他们家人怕儿子出点事情,特意筹钱送来医院生产,谁想又是个女儿。”

“他们一家要听说又是女儿,连病房都没来,孩子都不看一眼,就叫嚷着要将小四送给别人养。让我女儿快点养身体,抓紧生个儿子。”

季南烽听得皱眉,“女人不是母猪,一个接着一个生,身体会垮的。而且,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能看轻了女性。”

大娘叹气,“唉,可在乡下没儿子就是要被欺负。不生能咋办,难道离婚啊。离了婚,前头的三个女儿跟着后妈更苦。”

话落,隔壁病床的女人就嘤呜地哭了起来。

大娘忙站起来去哄女儿,“作死哟,哭什么哭!你自己肚子不争气,哭有什么用?再哭,小心把眼睛哭瞎了,回头就算生了儿子人家也不认你这个瞎子娘。”

哇哇哇——

婴儿**的小女婴突然哭了起来,哭声弱弱的。

大娘忙将小女婴抱了起来,让女儿给她喝奶。谁想,她女儿拒绝了。

“我不喂!我要是喂她喝奶,我就不能生儿子。”

甭管大娘怎么说,她女儿就是不喂。

大娘没法子,只能抱着小女婴出门讨奶喝。

也亏得医院里产妇多,小女婴胃口小,不多会儿就抱了回来。

“我们家小四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小美人胚子,瞧瞧小脸多红。”

大娘还特意抱给季南烽看一眼。

长得确实挺秀气,身上红通通的,只是太小了一些。

大娘瞅了一眼病**的睡着的阮棠,又瞄了一眼两人的衣着,想起刚刚这两人的亲朋看起来都是工作体面的,还让新老院长都出面来看病,想来这家人跟隔壁的厂长儿子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大娘心里有了个主意。

“小伙子啊,你跟大娘说句实话,你们媳妇俩是真喜欢女儿啊?”

季南烽点头,这还能有假?

大娘见季南烽点头,这才轻声道:“我们乡下有句老话,想生儿子的抱儿子回家,就会印一个儿子出来。你们夫妻俩这么想要女儿,不如把我们小四抱回去养养?”

季南烽脸色骤冷,“我喜欢女儿,那也是我跟我媳妇自己的女儿。遗弃孩子,是犯法的。”

“说什么遗弃孩子,我只是说将我们小四给你们养养,等你们照样生了个女儿出来,我们当然会抱回来。”

大娘撇嘴,抱着小女婴溜达走了。“我们小四多好,怎么可能送给别人。有些人哟,机会可就这一次,错过可就没了……”

这一整晚,季南烽防着大娘将小女婴丢给他们,一夜未眠。

等到天亮后,医生们来上班,季南烽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她的这一口气松得太早了一点。

隔壁的病房爆出了一声女人的厉吼。

“我儿子呢!”

“谁看到我的儿子了!”

“是不是医生护士将我儿子抱去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