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回京城之后,并没有见我,我便也不敢贸然前去,怕扰了姑娘计划。”高管事给元山君倒了一杯茶,说,“今天姑娘来见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元山君没动,只问:“母亲近来可好?”
“回姑娘的话,夫人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对姑娘有怨呐。”他摇头道,“姑娘当时逼得元老爷穷途末路,夫人心中一直放不下。”
他看元山君脸色不好,又忙笑道:“不过姑娘与夫人血浓于水,夫人心里也是记挂姑娘的。”
元山君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什么记挂不记挂的,她衣食无忧便好。”
张素华到底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这样的态度,元山君并没有多在意。
“说说你吧。”她道,“近来可好?生意上都好?”
“都好。”高管事说,“姑娘大可放心。只是姑娘此番远去杉田,一路惊险,我已经听说了。这次见,瞧着都有些清减了。”
元山君笑了笑:“是有些险,但索性平安回来了。”
她道:“对了,倒是多亏你送给我的那本书,帮了我好大的忙。”
“书?”
“三年前,品茶时。”她笑道。
高管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姑娘说的是它。”
“能帮上姑娘,也算是它的幸事。这本书原是我家里祖传的,我本宗并不姓王,乃是温姓的一支小宗,最擅长用毒。”
“后来祖上得罪了人,只能改姓。等传到我这一带,许多毒药已经绝迹,那本毒经也读不懂了。”
“姑娘博闻强识,送给姑娘倒是合适。”
元山君状似叹气,摇了摇头:“这你就谬赞了,我也不过识个大概。却也如你所说,大部分都是看不懂的。”
“这次出去,我也长了不少见识,再读《毒经》,增益不少,只是里面还是有许多不明白。”
“姑娘何处不明白?”高管事问。
“红颜之毒。”元山君轻轻道。
“啊,此毒.......”高管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此毒......我的祖父倒是会。”
“你的祖父?”
“是。”高管事答:“祖父手里的时候,很多东西还没丢。”
“那你祖父现在……”
“他已不在人世。”
元山君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歉疚道:“抱歉。”
“无妨。”高管事说,“只是遗憾不能替姑娘解惑。”
元山君摇头:“既然一切都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高管事起身:“我送送姑娘,公子。”
她看了一眼沈轻舟,果然不高兴,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对高管事道:“日后唤姑爷即可。”
高管事愣了一下,眼神在两人间转了一圈,道:“是,姑爷请。”
沈轻舟啪的一声收起扇子,把二郎腿放下来,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下巴微微抬起,脸色极好,朝高管事点头微笑致意。
出了南嘉阁,元山君拉着他的胳膊:“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这些事,也不嫌羞。”
“自然要计较。”沈轻舟正色道:“你和我是拜了堂的夫妻,他们还一口一个公子的,那谁还知道你的夫君是我。”
“往前你我心意尚不相通,叫什么都行,可现在明明都……怎么还能这么生分呢?”
他说得十分委屈,倒让元山君措手不及:“是我欠妥了。”
沈轻舟听了这话。高兴地哼哼两声,又拉起元山君的手,并排走着。
她们没坐马车,正好天冷,街上人也不多,元山君想走两步透透气。
正走到一个分岔处,元山君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沈轻舟问。
“我想去李家看一看。”
沈轻舟顿时明白。
两人便没有回沈家,而是径直去了李家。
李家的宅子现在由朝廷管着,斑驳的朱红大门上落了一把大锁,门上的匾额早已撤了,阶前落满枯叶。
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看守,不过没隔上几天,有专人来瞧一瞧罢了。
沈轻舟在围墙根下转了一会,在一个枯草从边朝元山君招手。
元山君走过去,低头一看,眨了眨眼睛:“你是说......我们从这里进去?”
她指着被草丛遮住的一个狗洞,不可置信。
沈轻舟点头。
“不然......还是翻墙吧......”她抬头看了看。
“钻狗洞多稀奇。”沈轻舟拉着她蹲下,脸蹭着她的脸:“我还没钻过狗洞呢。”
“我也没,我们还是翻墙吧。”元山君就要起来。
沈轻舟却已经行动起来,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
元山君眉头跳了两下,满脸黑线。
她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幼稚了呢......
“快来!”沈轻舟隔着墙朝她喊道。
元山君闭上眼,俯下身子,探出头。
这真是她最狼狈的一次!
牙一咬,心一狠,元山君已经到了墙的另一面。
一睁眼,就是沈轻舟那双俊美的脸晃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有些平复。
长得好,确实是可以在她面前有一些优待的。
“走吧。”她朝他伸出手。
......
李家院落果然慌了许久,院子里的砖缝中都长满杂草,到了这个天气,都变成了又干又硬的枯枝,走两步一勾丝。
“你说这李家究竟有什么特殊,竟被抄得一点不剩。”沈轻舟朝屋内看了看,连家具都被搬空了。
“他们为了什么抄家?”元山君问,“当年放出来的消息是贪墨,可贪墨的人多了,没有这么狠的,里面可有内情?”
沈轻舟想了一下,道:“依稀听叔父提起过,似乎是......勾结外邦!”
“勾结外邦?”元山君若有所思,“谁家举发的?”
“赵家。”
“三皇子的人。”元山君道。
“正是,现在补上李家缺口的,便是三皇子一系的宋家。”
元山君点点头:“怎么会这么巧呢......”
“你是觉得这背后有阙天宗的手笔?”
“不得不怀疑啊。”元山君看着荒废的院落,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