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事皱起眉头:“一张纸,我并不知道纸上的内容。”
送镖的行走江湖,全凭一份良心,他又怎么会偷看呢?
“那东西还在吗?”沈轻舟追问。
“自然是被鬼面镖截去了。”高管事垂头。
从清茗轩出来,两人均是沉默。
除了沉默,也只能沉默。
这些事情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禁药,三年前的李家,鬼面镖……
这些事都仿佛毫无关联,却又藕断丝连。
元山君叹了一口气,沈轻舟也叹了一口气。
只是他那口气比元山君更长,更闷。
他心里还压着另一块石头,一块名为杉田县的石头。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他扯起嘴角,挺起胸膛,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扇子,继续做那个风流倜傥的状元郎。
“元姑娘,听说婚服做得差不多了,不如同去瞧瞧?”沈轻舟想了想,觉得这样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
元山君想到等在沈府的元老爷,也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裁缝店,掌柜的激动极了,忙叫人泡了上好的茶,将人请进来。
像这样的人物,平日里都是他们把东西做好送到府里相看的,亲自前来的少之又少。
“两位亲自前来,真是另小店蓬荜生辉啊。”掌柜的躬身将茶递了上来。
元山君也不客气,端起来抿了一口。
倒是沈轻舟笑意融融:“婚服做得如何了?”
掌柜的笑得像朵花:“知道二位来的目的,已派人去取了,都快完工了,两位或可先试,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再改。”
他话音方落,衣服便已拿来。
大红的衣料,金线绣花,阳光一照,灿灿生辉。
元山君眼神亮了亮,踢了下沈轻舟的小腿肚:“去试试。”
沈轻舟亦是眼前一亮,她难道没有发觉这样的动作是多么亲昵吗?
元山君显然没有发觉,正低着头喝茶呢。
沈轻舟展唇一笑,一合扇子,去换了衣服。
不一会儿,沈轻舟便从里间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轻轻咳了两声,元山君抬头一看。
一头乌发被紫金发冠束起,腰间一条精致的腰带,愈发衬得他胸膛挺阔,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一笑酒窝浮动,眼角含情,神采奕奕,朗朗君子。
元山君拍了拍手:“不错,不错。”
掌柜的高兴极了,忙道:“元姑娘不妨也试试。”
元山君看了看沈轻舟身旁的衣服,一样的红底金纹,夺目得很。
但她不是很有兴致:“不了,看他穿便觉得不错。”
两人从裁缝铺出来,便回了沈府。
没想到还没进门,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元老爷和元梦宜正立在门口,旁边是两个身材健硕的门卫。
元老爷一看见元山君和沈轻舟,便连忙冲上来:“山君,你看看这沈府的下人,实在不知礼数!竟连我也不让进!”
元山君笑笑:“是吗?等了多久?”
元老爷恨恨道:“快三个时辰了!”
元山君赞许地点了点头,冲门卫道:“做得不错。”
元老爷立在原处,神情满是尴尬。
但他还是舔着脸上前。
柳依依昨日被人压进了大牢,听说这案子有沈轻舟参与,他来求求元山君指不定有一丝希望。
元山君何尝不知道元老爷在想什么,但她只觉得讽刺。
陪他披荆斩棘的正妻奄奄一息时不曾过问,一个处处算计他的妾室却处处包容。
男人啊,都是这样不知好歹。
但她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毕竟站在大门口说事情实在让旁人看笑话。
“说吧。”把人领进屋。元山君淡淡道。
元老爷当即就哭了:“山君呀!救救你姨娘吧!”
元山君冷眼看着他。
元梦宜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姐姐!从前的事都是我们的错,求你救救母亲,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元山君一挑眉,打断了她:“从前的事?妹妹说的是什么事呀?”
元梦宜梨花带雨:“不该贪银子。”
元山君摇了摇头:“不是。”
元梦宜又道:“不该......不该算计姐姐的婚事。”
元山君浅笑着,依然摇头:“不是。”
元梦宜慌张起来:“不该......不该克扣姐姐和夫人的月例。”
元山君笑了:“妹妹既然连做过的事都数不清楚,谈什么做牛做马呢?”
“怕是想当那蛇蝎,狠狠地咬回来,要了我的命呢。”
元梦宜颤抖着身子,眼泪不要钱地流。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不求了,元山君不会帮她的。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止住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父亲,我们走吧。”
元老爷大喝一声:“做什么!你娘还等着救命呢!”
元梦宜终于装不下去那副淑女模样,冲元老爷大吼:“她不会救的!她不会救我娘的!听清楚了吗?”
元山君双手抱胸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嘴角勾起,活像地狱的判官。
元老爷还不死心,拉着元梦宜回来:“求求你了,山君,你救救她吧!”
元山君含笑看着元梦宜的眼睛,冰冷,锐利。
元梦宜终于忍不住:“三年前,我娘想要杀了她!”
她又流出了眼泪,转身向元老爷道:“那是剧毒,剧毒!”
元梦宜的脸扭曲起来:“可惜呀!可惜她和他娘那个贱人命大,没死成!”
“不然,现在坐在那里的人就该是我!”
“元山君,我死也不会再求你!”
元老爷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竟是这样的心狠手辣,这话若是元山君来说,他还可以怀疑。
可偏偏是从元梦宜嘴里说出来的,这还让他怎么怀疑?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元梦宜嘴角挂着凄惨的笑,一双眼通红,不甘,狠毒,皆显而易见。
他以前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发现?
他想上前问一问元梦宜,可是刚碰到她的手,就被一把甩开。
元梦宜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门口却出现了一个人,嘴角噙笑,漫不经心地看向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