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宫的地砖里，有一块是松动的，底下有个暗格。
而那暗格里，就放着代宗的虎符。
代宗气量偏狭，即使是对兄弟姊妹也往往怀着一颗怨毒之心，唯独对棠嫔还算是不错。即使是虎符位置这样的秘密，他也没对棠儿有所隐瞒。
看来这代宗对棠嫔，的确是宠到了骨子里。只是这样的宠爱，要来又有何用呢。后宫中的女子，第一要紧的事情还是生存。棠嫔如今连生存都艰难，自然也不会再顾虑着代宗的感受了。更何况，这代宗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秦歆翻进海棠宫，按照棠儿的描述，很快便找到了虎符的位置。
拿到虎符后，她松了口气，又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从来到皇宫到离开皇宫，整个过程不过三四个时辰罢了。
此时此刻，秦家却出了一点乱子。
苏六娘身上穿着中衣，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
袁景知冷冷地看着她，眸底怒火闪动。
苏六娘硬着头皮，一句话也没有说。
袁景知深呼吸了下，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鼓涨作痛。
他训练苏六娘做秦歆的暗卫，目的是让她护着秦歆的平安。
谁能想到，秦歆居然能把这暗卫用出花来。更想不到的是，眼下这暗卫替身的防备对象，居然成了他自己！
袁景知想着想着，便被气笑了。
他沉声叫了一声：“苏六娘。”
“……”
苏六娘木着一张脸，不言不语。身为暗卫，她学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对自己先前的名字毫无反应。
“苏六娘！”袁景知忍无可忍地抬高声音，“告诉骨，秦歆现在在何处？”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苏六娘硬着头皮开口。其实若不是秦歆的吩咐在先，她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欺瞒袁景知，“我就是秦歆……”
啪！
袁景知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歆儿，孤难道会不知？”就算是秦志和秦夫人认不出秦歆，他也绝不会认不出来她！只要一眼，他就能看出，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秦歆！
苏六娘眼皮跳了跳，又不肯说话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玉瑶。
玉瑶披衣起身，一看房间里袁景知和秦歆对峙的模样，急得不行。
虽说她还不知道房间里头发生了什么，可她家小姐怎么就跟太子殿下吵上了呢？往常这两个人不是亲热得紧吗？
恰好这时，秦歆从外头回来了。看见玉瑶的模样，她有些好奇，忍不住问：“玉瑶，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小、小姐？！”玉瑶看见秦歆，惊得不行。她到底也是聪明，很快就想到了房间里那人的真实身份，“不对，小姐你若是在这里，那房里的小姐又是谁。莫非，她是……苏六娘？”
“咳咳。”被玉瑶揭穿了小手段，秦歆的脸色有些古怪，“行了，别说这些了。总之你家小姐我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就比什么都强。”
“难怪。”玉瑶看着秦歆，忍不住叹了口气，“难怪太子殿下会对屋子里头的小姐那么生气……”
“什么？”秦歆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袁景知来了？”
玉瑶怜悯地看着她：“是啊，不错。”
糟了，袁景知居然来了。
秦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迅速冲进了房里。
看见苏六娘和袁景知默默对峙的场景，秦歆背后的冷汗顿时滚滚而落。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冲袁景知笑了笑：“袁景知……那个，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去他的误会。
袁景知险些被秦歆的话头给气笑了。看见秦歆的打扮，他更是恼怒得不行，冷声问：“你进宫了？”
“呃，是。”秦歆也自知理亏，讪讪地低头道，“我只是想帮你去偷虎符……等等，虎符。”秦歆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虎符，献宝一样地递给袁景知，“你看，虎符已经在这里了。所以袁景知，你不要动气。你看，我不是已经办到了么？”
秦歆说着，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看向袁景知。
被她这么一看，袁景知的嘴唇狠狠蠕动了下。
他很想骂秦歆一顿，质问她为什么如此不珍重自身。只是眼下，秦歆能够回来，他便已经很高兴了。
“愚钝不堪。朽木不可雕也！”
袁景知低声骂了一句，忽然伸手，一把将秦歆搂进怀里。
玉瑶和苏六娘一看这般情状，对视一眼，悄悄地离开了正房。
秦歆怔了怔，也对袁景知的举动颇有些不适应：“袁景知，你放开我。我……”
“闭嘴。”袁景知低喝，“你知不知道，你偷盗虎符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那你就没命了！”
虎符的事情至关重要，若是外人发现了秦歆的小动作，恐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秦歆抿了抿唇，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只是袁景知，在我看来。有些事情，比性命还要重要得多。”
袁景知听得彻底愣住。
“也罢。”回过神，他深深看了秦歆一眼，“既然虎符的事情，你已经做完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来。你老老实实的在秦府里待着，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知道了吗？”
“好。”
秦歆笑笑，颔首。
袁景知再度看了她一眼，似是要将她记到心里。
他随即拿起虎符，转身大步出去。
秦歆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袁景知的背影。
良久良久，她勾起唇角。
袁景知，你自管放心的去吧。
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我们，荣辱与共。
……
袁景知一离开，秦歆便让人去齐府和宋府，将这件事通气给了齐老太师和宋尚书。
接下来，她紧急下令叫醒了整个秦府，让全府的人一起进入战备状态。
秦若莲正在安睡之际，便忽然被人叫醒了，心里控制不住的不悦，忍不住抱怨道：“阿姐也太小心了些。我却没看出有什么必要……”
秦老太君也是刚睡醒，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坐在主位上。听见秦若莲的话，她锐利的眼神猛地射了过去，低喝一声：“闭嘴！”
秦若莲被吓了一跳，讪讪的不敢说话了。
“今天的一切，全都听歆儿安排。”秦老夫人当机立断，沉声道，“对于今天的一切，歆儿恐怕比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加起来，心里都要有数。你们每一个，都要听歆儿的话。谁要是敢，老身就对她不客气了。你们知道了吗？”
秦大夫人和秦夫人全都点头。秦若莲虽是有些不服气，但还是点了头。
唯独秦大老爷还不服气，梗着脖子道：“娘，您这话就错了。儿子好歹是个男丁，顶门立户毫无问题。这种事情上，怎轮得到一个小丫头片子先于儿子开口……”
“你给我闭嘴！”
秦老太君想也不想，站起身来，一个大耳刮子便打了过去。
她人老力气却不老，一个耳光下去，秦大老爷的牙齿便掉了一颗，满嘴是血。
秦大老爷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老夫人：“娘，您……”声音模糊不清。
秦大夫人连忙上前扶住秦大老爷，将他搀扶到旁边。
“我说过了，今日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听歆儿的话。”秦老夫人看也不看清风朗月一眼，厉声道，“你们谁要是敢再胡言乱语，乱了我秦府的军心。这一巴掌，就算是轻的！”
有了秦老夫人这句话，其他人顿时都不敢再动了。
秦歆感激地看了秦老夫人一眼。
秦老夫人也是沉沉地看向秦歆：“丫头，好好干。”
“是。”
秦歆用力颔首。
今天的一切，对她而言都至关重要。
所以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让秦府在这场变革之中，失去什么！
那天天一亮，城门外便响起了几声号角。接下来，皇宫那边又有火焰冲天而起。
京城的人久居安宁，哪儿见过这个架势。顿时哭的哭跑的跑，一个个都像遭了灾一般。就连那些最尊贵的大臣府邸里，主子们也是一个个的惶惶不可终日。
唯独秦府、齐府和宋府，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始终都是岿然不动。
到了傍晚时分，一切都归于平静。而这时，也终于有人敲响了秦府的大门。
秦歆亲自去开门。俞落穿着一身戎装站在门口，看见秦歆，便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末将俞落，参见靖边郡主！”
“你已经成了太子身边的将军？”秦歆微微一怔，笑道，“这倒也不错。”
“是，太子殿下临时任命，微臣感激不尽！”俞落冲皇宫的方向抱了抱拳，沉声道，“眼下，皇宫已经落在了太子殿下的掌握当中。殿下请您进宫一趟。”
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一听这话，纷纷都错愕地看向秦歆。
按俞落的说法，眼下太子刚拿下皇宫和京城，正是最紧要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怎么会想到秦歆。让秦歆一个女孩儿家过去，这不是添乱吗？
除非……
秦老夫人忍不住看向秦夫人。
这会儿，秦夫人也看着秦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