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李夫人带着拒绝意味的话语,秦歆不由笑了。
如果李夫人当真是想要拒绝和自己的合作,那么她从一开始,就不该露出真实面目来,而应该只是跟自己继续装傻充愣才是。
换句话说,其实李夫人从不再装傻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决定要和她合作了。
秦歆淡淡道:“夫人。您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李兆想来也是功不可没吧。既然如此,那么从李兆身上,您便不难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敌人和朋友,并非永恒的立场。即使是你最信任的人,也会背叛于你。”
李夫人听着,眸间渐渐露出痛色。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其实李兆那厮狼子野心,我是从一早便看出来了。他骨子里便随了他那个贱人生母的性子,下贱不堪……先代魏国公做得最错的事情,便是和贱人一起,生下了他!”
“你说什么?”秦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顿时错愕地看向李夫人,“原来,李兆不是你的儿子?”
“他可不是我的儿子。”李夫人咬牙切齿的道,“我的亲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不孝之辈。”
秦歆蹙眉:“但我分明记得,李夫人你自己是有个儿子的。”毕竟从小时候起,她便听说过,李家有个长子。
李夫人听得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很快流下来:“是,我的确是有个亲儿子。我那苦命的儿子……若非他从马上坠落下来,摔坏了身体,如今大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我和老爷又何必不辞辛苦,把那贱人的儿子从别庄里带回来?”
秦歆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李兆原本是妾室的儿子。先前因着你们的儿子,所以,你们才将他从别庄带了回来?”
“原是如此。”李夫人擦擦眼泪,冷冰冰的道,“若不是我那儿子出了事,这贱人的孩子怎么会有上位的机会。贱种就是贱种,难道还巴望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
秦歆没有再说什么。
她静静看了李夫人一会儿,忽然感觉,李兆对待李夫人时的恼怒,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瞧李夫人对待李兆时的厌恶,固然可以是因为,李兆对李夫人的待遇。可李夫人提起李兆时,透露出来的那份不屑和冰冷,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大概从几年前,甚至是从十几年前开始,李夫人便对李兆轻蔑厌恶了。
而这,也是李兆如今一朝得势,便这样报复起了李夫人的原因。
只是身为一个外人,秦歆没有办法开口去说这些。而身为李兆的对手,她现在也只能选择和秦夫人一起联手。
若非如此,秦歆还真未必愿意搭理李夫人这样的女人。
秦歆揉了揉太阳穴,道:“那么李夫人,你的亲儿子,如今又在何处呢?你说自己将他安排在别庄里,那么到底是哪个别庄?”
李夫人抹抹眼泪,叹息道:“大概是李家在郊外的产业,一个打猎十分方便的庄子。唉,仔细想想,我和我那苦命的儿子,如今也有好几年未曾见过了……”
秦歆不由侧目看了李夫人一眼。
这李夫人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对儿子爱重到了骨子里。只是由于儿子的身体原因,才未能对他一如既往的好。但同时,李夫人却又能狠下心来,好几年不和儿子联络。恐怕在李夫人眼里,这亲生的儿子,也不过是她显摆的工具之一罢了。
秦歆微微蹙眉,心底对李夫人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难怪李悦会表现出那么让人厌恶的一身虚荣傲慢来。原来是家学渊源,有其母必有其女。
“……罢了。”秦歆沉声道,“真正的李大公子,如今还在别业吗?”
李夫人点了点头:“应该是在的。但若是李兆那厮在掌权之后,对我那亲儿子下了毒手,我可就……”
说着说着,李夫人忍不住又嘤嘤啜泣起来。
秦歆忍不住皱着眉头看了李夫人一眼:“你放心吧,不会的。”
李兆这人虽说是可恨了点,但他还不会做出这样没品的事情来。
或者说,至少比起李夫人来讲,李兆的品行还算不错。
“什么不会?”李夫人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以为然的道,“就凭李兆那混账东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
“他就算再混账,还不是被你,还有李府逼成这样的吗?”
秦歆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头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李夫人一愣,恼羞成怒地叫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要和我合作,还是要给那贱人的孩子说话!”
“你最好小声点。若是把人叫到这里来,我们的合作现在就可以终止了。”秦歆站在门口,转眸冷冷地望着李夫人,“你放心,我的确是不喜欢你。不过我对你的厌恶,还不至于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
李夫人皱着眉头看秦歆。想想秦歆和李悦先前的龃龉,她也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跟秦歆合作。
然而现在除了秦歆之外,她已经没有太多选择。
李夫人不甘地咬了咬牙,冷声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秦歆冷笑了一声:“怎么做?嗯,既然李夫人你觉得,李兆是鸠占鹊巢、占了你亲骨肉的位置,那么,我便只好让他把这个位置交还出来。这段时间,李夫人你只管继续装疯卖傻便是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说罢,秦歆纵身一个飞跃,直接离开了李府。
留下李夫人又惊又喜地看着秦歆的背影,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从李府离开,秦歆悄无声息地回了府。
回到府里,秦歆吁了口气。刚要脱下夜行衣,却蓦然听见一声淡淡的:“你去哪儿了?”
秦歆脱衣服的动作陡然一顿,看向门口的方向。
袁景知坐在窗棂那边,身上穿着一身墨黑色的常服,正静静地看着她。
“袁景知?”
秦歆一喜。
原本已经接连好几天没看见袁景知了,想不到这会儿他却来了。
“嗯。”袁景知顿了顿,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秦歆身边,“方才,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李府。”
秦歆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和李夫人的交易,告诉了袁景知。
袁景知面上平静无波,只是淡淡的听着。虽然眼里也有些意外,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波澜。
秦歆说着说着,看见袁景知神色不对,忍不住疑惑:“袁景知,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很稀奇吗?”
袁景知沉默了下,轻声道:“嗯,稀奇。”
这叫什么反应。就好像,袁景知是在胡乱敷衍自己一般……
秦歆蹙眉:“袁景知,你这是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还好。”
袁景知低低地应了一声,忽然伸手,用力将秦歆按进自己怀里。
秦歆微微一愣,脸庞一红。她有些不适,在袁景知怀中挣扎了一下,把他往外推了推:“袁景知,你不要闹。”
“我没有闹。”袁景知反手将秦歆又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轻声道,“歆儿,让我好好抱一抱。”或许从今日起,他便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抱着她了。
袁景知的语气透着一股子不祥,宛若生离死别一般。
秦歆不解:“袁景知,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袁景知顿了顿,淡淡道,“只是有些累了。”
原来是累了。
秦歆闻言放心不少,轻轻拍拍袁景知的后背:“无碍。你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解决眼下的事情。”
“嗯。”
袁景知轻轻勾唇。
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虽然秦歆嘴上说的是“我们”,但眼下为了不嫁李兆的事情而奔走的,就只有秦歆一个而已。而这,也是由于他的身份太过敏感,想发力都找不到地方的缘故。
这丫头啊……近些日子的事情,当真是委屈她了。
“我不会让你一直受这样的委屈。”袁景知拍拍秦歆的后背,沉声道,“你在这里安心等我,我且要出门一段时日。再过一阵子,便会回来的。嗯?”
秦歆听得蹙眉。
袁景知这一出门,到底是要去做什么。而且身为太子,他原本就不该无缘无故的离开京师才对。
瞧袁景知越说越离谱,语气也越来越像是生死诀别一般。秦歆心里越发不安,忍不住皱眉道:“袁景知,你能不能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好,不说。”袁景知直接答应了,轻轻低头亲了亲秦歆的额头,“我且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好好保护自己。”
说罢,袁景知深深看了秦歆一眼,转头便离开了秦府。
秦歆想要叫住他,却又没来得及。
不得已,她只能呆呆地看着袁景知离开的背影。良久良久,才皱起了眉头。
……
趁着夜色走出秦府,袁景知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俞落正在秦府旁边的角门等着。看见袁景知出来,他恭敬地低头,叫了一声:“太子爷。”
“嗯。”袁景知沉声,“让你准备的事情,你都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