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隽被他问得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扶着额低低一笑。

“你们真不愧都是姓沈的。”

沈学农笑得越发秀气,一副听不懂的模样。但心里在想,难道除了他之外,也有其他人这样警告过成隽?

是向东,向南?还是四叔四婶?

但想了想,他心里又摇头。不,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三叔。

四房以前是真的很不喜欢雯雯,反倒是三叔,别看三叔平时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但其实三叔最重感情,而三叔曾欠下过雯雯一份人情……

只不过,雯雯似乎并不知情。

成隽长吁口气:“我很老吗?”

沈学农又笑了:“倒不是成同志很老,只是,我今年十九岁,过了年二十。雯雯比我小三岁,现在十六。我想……再怎么样,成隽同志也要年长她很多。”

成隽眼角一抽:“她确实还小。”

沈学农轻轻颔首:“所以我的意思是,成隽同志能不能先自重一点?”

这一路上,这人的目光几乎一直落在雯雯身上。别以为他没有发现,他全都看见了,全都察觉了,他不过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十六岁,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至少两年,等她正式成人后。”

沈学农这样讲,依然笑得很温柔,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成隽笑叹:“我其实……只比她大七岁而已。”

七岁?够老了。

二十四吗?

和二哥一样大了。

沈学农继续笑不露齿。

成隽拍拍他的肩:“辛苦你这么用心的为她着想,但巧合的是,我也一样,我想至少等她十八岁以后,再去考虑那些事。”

沈学农轻皱了一下眉:“也就是说,成隽同志现在并没有考虑你和雯雯之间的可行性?那么如果是这样……我想,你们当朋友应该很不错。”

“对了。”

沈学农又轻轻一笑。

“我四叔一家一直很感谢你对他们的帮助,毫无疑问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对我们家的孩子有过恩情。不如这样……回头摆几桌认亲宴,两家认个干亲怎么样?就怕成隽同志你嫌弃我们只是农家人出身,并不愿意认我们这样的一门亲。”

成隽倏地眯了一下眼,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就这么害怕吗?

就这么怕,他并没有认真,怕他未来做出什么伤害雯雯的事情?

成隽笑得有些苦恼。

一旦变成了干亲,那就变成了哥哥妹妹,这样一来未来的路也算是间接堵死了。

他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不会害了她。”

他看向沈依雯消失的方向。

“对我而言,她是不同的,无论任何一种身份,任何一种关系,都会是最特殊的,最特别的。”

沈学农怔了怔,垂了垂眸,才又是一笑。

“成隽同志。”

他没再看成隽,讲话依然那么温柔,甚至称得上温声细语。

“虽然都是姓沈的,但我们大房,和另外几房不一样。”

“我们大房有一个传统。”

“护短。”

“尤其护着我们大房的孩子。”

就在这时,张家那边传出一声惨叫,接着一个狼狈的身影满头是血,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沈依雯!你这个杂碎!”

张大山一声怒吼。

沈依雯是正确的,董翠娥昨夜逃跑后,正值天寒地冻,思来想去就跑回了张家,但她没敢直接露面。

而是让张大山将她藏了起来。

张大山打老婆,脾气不好,内心里怀疑董翠娥和刘子进有一腿,二话不说就想揍董翠娥一顿。

可董翠娥一番哭诉,满口谎言,竟然把张大山给忽悠住了。

就在之前,张大山正准备偷偷拿上粮食,去藏身地给董翠娥送过去,谁知被沈依雯逮了个正着。

“说!董翠娥呢!”

沈依雯杀气腾腾地逼问张大山,张大山却臭骂了她一顿,她二话不说地亮出一对小拳头。

张大山见势不妙就赶紧往外逃,他顺手抄起了一把铁锹。

“小兔崽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张大山面露凶狠。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丛林中,沈学农慢条斯理地掏出一盒火柴。

然后又拿出个炮竹。

最后掏出个弹弓。

瞄准,拉弓,一气呵成。

咻——!

“噼里啪啦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

沈依雯:“?”

她懵了。

她已经顺手抄起一块板砖了,正准备反击呢,结果张大山却突然惨嚎了起来,还满地打滚,浑身是血?

一地的炮竹残渣碎片。

当鞭炮声停止,沈依雯懵懵地看向丛林那边。

沈学农浅浅地弯唇笑了笑,笑得特别纯洁,一点都不像那心狠手黑痛下毒手之人。

旁边,成隽:“……”

默默地按了按眉心,稍微离沈学农远一点。

就在此刻,成隽他突然有了种预感。

未来……

怕是困难重重。

“沈学农。”

“嗯?”沈学农依然那副笑得不含一丝烟火气的模样,秀气地朝他看过去。

成隽一叹:“我等她长到十八岁。”

“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一定是最好的,也不一定是最适合她的。”

“我希望给她空间,让她自由的去选择。”

“而不是趁着她年幼,就这么趁人之危绑定了她一生。”

沈学农怔了怔,半晌,才看着成隽那边,舒悦地笑了。

而这一会儿,他神色里减少些防备,像是直至此时,才开始认真地打量成隽这个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他说:“那么至少,我这一关,你算是过了。”

成隽:“……”

……

“说!董翠娥呢?”

沈依雯一把薅住张大山的衣领子,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张大山后背全是血,见鬼了,那鞭炮到底是从哪儿飞过来的?

这沈依雯本就一把子力气,怎么还安排人手搞偷袭呢?

可炸死他了,都皮开肉绽了!

“你说不说!?”

沈依雯凶巴巴的。

张大山呸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沫子。

“去你的!老子就是不说,你又能把老子咋样!”

另一边沈学农看见这一幕,再次摸出了一根炮竹,这回是二踢脚,比上次那个更大点,威力也要更强许多倍。

成隽不断地揉着太阳穴。

“可以借我一下吗?”

沈学农一怔,怀疑地看着他:“你会吗?”

“以前拿着猎枪打过猎,准头还不错。”

沈学农犹豫了一秒,才将弹弓和二踢脚交给他。

成隽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沈家究竟都是什么人?

之前京城那边派人调查过沈家,却从没说过,这位大房的沈学农,竟然是这么一个心狠手黑的主儿。

而且。

聪明。

但少了点善恶之分,亦黑亦白。

这是真不怕弄出人命来。

成隽这样想着,却学着沈学农的模样,徐徐瞄准了张大山那边。

然后,

砰——!!

那二踢脚,震天炸响,跟地震一样,炸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