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好不好？”璃红月歪着头想了一会，道：“我也说不上来。”
她将修罗台，八方剑，以及帮派叛乱，还有玉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南辞，只不过隐去了泽尘的身影。
南辞听完，好久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久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我本以为，那天我没有去，她会自己回秀崖山，接着做她的山神，谁知却是去了玄铁州，还经历了这许多事……说起来，都是我对不起她。”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秋风吹过的落叶，带着无边的苍凉：“”
璃红月轻声问：“你们要去哪？你为什么没有去？”
南辞的眼皮垂了垂，道：“那个时候，正值癸巳之乱前夕。仙门和妖族的关系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知道仙门和妖族，迟早会有一场大战。而秀崖……”
他的声音暗哑，神色凄苦。：“秀崖虽然自称山神，但只是一个没有收到过神域册封的野神，在仙门中人眼里看来，和妖也没有什么分别。”
璃红月：“所以你怕师父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就决定私奔？”
南辞摇了摇头：“师父没有不同意，恰恰是他告诉我们，若是真心相爱，便不必在意人与妖的身份差异。大家都是要吃饭、喝水、修炼的，都会生病、死亡，有什么不同呢？”
“他给我收拾了行囊，让我与秀崖找一个地方隐居，等到天下太平了，再一起回来看他。”
“后来呢？”璃红月低声问。
“后来啊，”南辞的声音低微，仿若呓语，他脸色木然，有着一种心如死灰的落寞：“后来我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司玹师叔匆匆忙忙地赶来，说妖族大举进攻了……”
妖族大举进攻，癸巳之乱爆发。
璃红月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她的心中已经明白，接下来的事情，无需多问了。
妖族攻打仙门，而衡阳宗作为七大宗门之一，自然义不容辞，所有的衡阳弟子，必然要身先士卒，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防线，抵御妖族的进攻。
南辞呆呆地坐在青石上，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过眼前连绵的群山，落在了一千年前的那个晚上。
夜幕被火光撕裂，满山的烈火如同狂暴的巨兽，疯狂地吞噬着每一寸土地，将山峦化作了一片火海。
遍地烽烟滚滚，将天空都染成了暗红色。。
妖族的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狰狞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可怖，每一声嘶吼都仿佛在向仙门宣战。
衡阳宗的山门之外，火光冲天，妖族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般猛烈，周围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和遍地的残肢，妖族锋利的獠牙刺穿他同门的胸膛，就在他的面前，啃噬吞吃着他师兄弟的内脏……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天空中，剑气纵横交错，如同银色的长河在空中奔腾。仙门弟子们施展出各自的法器和阵法，光芒璀璨夺目，将整个衡阳山照得如同白昼。
冷风呼啸，月色如血。
南辞收回目光，眼中已有了点点泪光。
许久之后，他从脖子里取下一个玉坠。
刻着一把剑，雕工很差。
和睚眦戴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原来，这么多年，不仅是睚眦藏着那个东西，南辞也一直将此物好好地戴在身上，片刻也不曾摘下来。
璃红月心里有些堵得慌，仿佛是吞了一只硕大的橘子，又酸又涩。
南辞的手指在玉坠上轻轻摩挲，那玉坠仿佛承载着他与她之间的所有记忆，温润而冰凉。
他凝视着玉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释然。半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已经放下我了。”
他轻声呢喃，仿佛怕惊扰了某个沉睡的梦。
须臾，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仿佛在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
“唉，忘了也好，就忘了吧。”
他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包袱。他轻轻扯下那块玉坠，连同旁边的一小块松脂，一起放进了手中的小盒子中。盒子盖上，仿佛也封闭了那段过往。
“只是……”他目光转向璃红月，眼中满是忧虑和懊悔：“秀崖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却又只能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秀崖当时，一定很伤心。”
璃红月：“大师兄，其实你可以去找她的……”
南辞摆摆手：“不必了。斗转星移，试试变换。有的事情，有的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了。她既然已经放下，我也不必去徒增她的烦恼了。”
璃红月的目光落到那张琴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给琴弦增添了一种金色的光晕，让它仿若仙器。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大师兄，那这张琴，是谁送给你的呢？”
在他讲述他和睚眦的故事时，始终没有提到这张琴。
那么这张琴，应该和睚眦没有关系。
可是，他却弹琴的时候，焚了香。
这两者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南辞顺着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张琴，最后，却只是一声长叹。
“不过又是一个旧人，一场旧事罢了。”
他可以告诉她有关睚眦的事，却不肯说这张焦尾琴的琴的事。那只能说明，这张焦尾琴上面，有着更为隐秘的秘密。
璃红月想了又想，决定再直接一点：“大师兄，我去过小青岭。”
南辞徒然变色：“什么！你说什么？”
璃红月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见过师父。”
南辞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你……你去过那个山洞？”
璃红月坦然道：“是。”
南辞的这个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知道落霞在什么地方，在遭受着什么样的苦难。
可是，他假装不知，还对所有人说落霞是在闭关！
璃红月上前一步，决定再添一把火：“大师兄，你为什么要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