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禾斋的桂花糕,清甜软糯,入口即化。

少卿大人的手,温热修长,骨骼分明。

李靥摸着下巴站在一排点心前,努力猜测尚辰到底该喜欢个什么口味,思来想去也猜不透,据说昨晚自己吃虾吃醉了,抓着尚少卿的手不放,非要人家把最后一只醉虾让给自己,还缠着他要糖吃。

如此说来,自己算不算轻薄了人家?

若是被轻薄的拂衣君尚大侠回过味来,会不会一生气杀了自己?就算不杀,揍一顿也受不了啊。

“丢人呐!作死呐!”她唾弃几遍自己的酒品,决定还是买桂花糕。

得趁尚少卿还没来找她算账,还没要抹她脖子之前,买些点心去道歉,保住小命。

尚辰正带一队手下自祥禾斋门口经过,一眼就瞥见昨天撒酒疯的小姑娘站在点心台前面,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忍不住过去打了声招呼:“买点心?”

李靥回头见是他,二话不说撩裙子跪地行个大礼,拉着小宦官一样的长音:“义兄大人吉祥如意万福金安——!”

“义妹安。”他倒是没阻止,饶有兴致地看她做完一整套行礼动作,这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今日也不知是想到什么了,礼仪如此繁琐起来。

她行完礼,见他好像没有生气,也没有找自己算账的意思,估摸着这位昨晚大约也是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于是放松下来,笑眯眯攀谈:“义兄有公务?”

“去礼部尚书府上一趟。”

礼部尚书苏裕为人和善,向来与李家交好,嫡长女苏汀兰更是哥哥喜欢的人,李靥立刻担心起来:“是苏伯伯家里有什么事吗?”

“苏尚书家昨晚进了贼,所幸发现及时,未有任何损失。”尚辰低声解释,“大理寺依例要去查看、询问。”

“那便好那便好,就不打扰您忙公务了。”她松口气,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自怀里掏出一条面巾,“这是您上次借给我的面巾,已经洗干净了,物归原主。”

尚辰接过来装进衣兜,点点头:“告辞。”

“义兄慢走。”李靥点头哈腰地送走他,才想起又忘了问他喜欢吃什么点心,只好自作主张装了两盒桂花糕跟两盒碧涧豆糕,交给小雨拿着,自己去柜台结账。

哥哥清廉,家中又无家底,每月的俸银除去日常开销与府中下人月钱之后所剩无几,是以她每月零花只得几个铜板,今日跟吴思悠他们出来喝茶听书,为免囊中羞涩,她便往钱袋里装了一把尚辰昨日给的中秋彩钱。

彩钱很别致,是一粒一粒同等大小的银豆,应是熔了又重新铸的,小巧圆润,每一粒银豆上面都有一个叶子的图案,许是家族徽记什么的吧,跟她的名字倒是意外的合衬。

看来尚少卿这人除了面冷,倒也颇为雅致。

李靥哗啦一声把钱袋里的钱都倒在手心里,挑挑拣拣选出不带叶子图案的,勉强凑齐了点心钱——既是买给尚少卿的赔罪礼,断不能用他给的钱结账。

“掌柜的,给您钱。”她将其它银子收起来,正盘算着要不要也给自己买一盒桂花糕,就看到赵南叙自门口迈步进来,当下垮了脸,转身带小雨急匆匆要离开。

赵南叙本是无精打采的状态,一见到她眼睛便是一亮,接着整个人精气神都提起来:“小靥!”

“赵少监。”李靥被发现,只得无奈回身行个礼,神情淡淡。

“我记得小靥最爱吃这里的桂花糕,就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想着买了给你送去,却不想这么巧遇到,前日之事都是我错,不要生气,原谅我好不好?”

“那件事我亦有错,赵少监不必放在心上。”她福福身子,低头向外走。

“小靥。”赵南叙追出了祥禾斋,“你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淡,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他拦住了主仆二人去路:“究竟哪里惹得你不悦,你说出来,我改便是。”

清秀俊雅的少年郎,略显卑微地弯着腰,问得认真且深情,他接连两天茶饭无思,连昨日中秋家宴都吃得心不在焉,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他未过门的小妻子一夜之间对他冷淡至极。

李靥望着他,他的目光炙热缠绵,带着乞求,与梦中那个冷冰冰的赵南叙截然不同,在未理清真相之前,一切究竟是梦是真还未可知,但眼前男子此刻对自己的爱慕却是真的。

他是她的未婚夫,约好相伴一生的人,仅凭一个梦境便对他冷面相向确实有失偏颇。

她想着,语气软下来,甚至扯出一个微微的笑:“前日之事错在我言语之间过于放肆,惹得赵少监不快,当时应该好好解释清楚的。”

“不,全都是我错,只要小靥不再生气便好。”见她笑了,赵南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抬手将她额前乱发理到耳后,又凑近些,“我的小靥。”

他一靠近,李靥脑海中便闪现出那个月亮门前冷漠无情的身影,她强忍下心中不适,低头轻声道:“这是大街。”

“是是是,怪我高兴地忘了形。”赵南叙站直身体,却仍是忍不住用指背在她脸颊摩挲,他的小靥含羞带怯,两靥升晕,温度透过娇嫩脸蛋传到指背,滑腻微热,让他不自觉缱绻留恋。

“昨日中秋,姨家表妹专程从家乡赶来过节,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小靥若是有时间了,我让她去拜见你这个未来表嫂好不好?”

“再说吧。”李靥被这亲昵举动弄得心烦意乱,也没来得及细究他说的姨家表妹是谁,只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赵少监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了。”

赵南叙恋恋不舍放下手,看了眼一旁小雨捧着的点心盒,“小靥买这么多点心,是要去看望苏家娘子吗?”

李靥本来买了点心是想去找尚辰赔礼道歉的,听他这么说,不由抬起头好奇道:“苏姐姐?她怎么了吗?”

“你还不知道?昨夜苏尚书府里进了采花飞贼,苏娘子险些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