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的沈世子得了妻子赏的两个齿印,事后殷勤地给妻子擦身拭体,这才通体舒泰地躺了下来,执起妻子的手亲了一口她玉笋般的手指,又将她的手搭到了自己腰上,哑声问道:“心情可好些了?”

陶知影这才反应过来他今晚黏黏糊糊的原因,心口一暖,轻声回道:“不是为了母亲的事…”

沈同晏往她耳中吹了一口气:“那是为了何事?”

被他撩得浑身一激,陶知影突然福至心灵。

嘉宪帝若真对秦婉姜生了别样的心思,就算经自己提醒,秦婉姜匆匆出嫁,可是以嘉宪帝对令福公主做过的事来看,她也不一定真能脱身,但是,如若秦婉姜嫁的,是他自己的儿子呢?尤其此人还是他亲手立的储君…

嘉宪帝可以夺臣妻,但他再怎么丧心病狂,应该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儿媳下手…

况且,万一石贵妃真的是想撮合秦婉姜与自己的儿子…而因陶知影多想而匆匆他嫁的秦婉姜岂不是被她无心坑害?但若秦婉姜嫁的人是太子殿下…

想到这儿,陶知影纠了沈同晏的衣襟问道:“太子殿下与贵妃娘娘…关系如何?”

沈同晏狐疑地低头看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陶知影支吾道:“就是突然有些好奇…都说天家无亲情,我虽只见过殿下一次,却觉得他…怪清冷的…”

沈同晏沉吟了一下:“唔…也并非就如此绝对,他二人毕竟是母子…且殿下虽平日看着一幅生者勿近的模样,其实还是仁怀慈厚的。而且…你不是也知道他早些年一直派人在民间为贵妃娘娘搜罗疾方么?”

他回得含糊,下意识不想让她知晓这里面的复杂弯绕,左右自己会保护好她,她只需安心享受他的庇佑便是。

陶知影本就疲惫,这下更被他绕得有点迷糊,只好直接试探了一句:“殿下最近…可有纳侧妃的念头?”

沈同晏“噗哧”一声笑出声:“殿下其实跟块石头也差不离多少了,他对男女之情淡漠得很,除非长辈安排,否则…他可能连太子妃都不愿娶,哪像我…娶个妻还要自己厚着脸皮去求圣旨…”

见他一脸哀怨地盯着自己,陶知影方才想好的思路彻底被搅乱了。

沈同晏忽然捧了她的脸,认真问道:“夫人,这么久了,我也一直没有问过你,虽你当初是被迫嫁入忠武侯府的,可你我二人已然做了这几个月的夫妻,你如今…可是真心待我了?还是…心中仍然怨我强迫于你…”

陶知影默然,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他求的这一道圣旨,可以说是毁了自己原本设想好的人生规划,可是婚后相处这几个月,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确实也是方方面面都护着自己,可要说真心待他…她觉得自己说不出口…因她心中并不确定…

见她垂下头不语,沈同晏的心一寸寸地灰了下去,他的胸口染上一阵悲滄,自己这几个月围着她打勤献趣,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就差对她俯首称臣…他沈同晏何时有过这般奴颜媚骨的时候?哪怕是幼时在宫中进学,受皇家子弟百般欺辱,他都没有跌过一句软…

可到头来,她却并不领情,尤其是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她却沉默以对。

他心下顿时难堪得不行,觉得自己像是条摇尾乞怜的狗一般,在乞求她肯定的答复…她对自己的爱意…

他松手离开她的脸,慢慢坐起身趿鞋下榻…

陶知影心中一空,跟着爬起了身,看着他披衣要出去,慌道:“夫君,你要去哪儿?”

沈同晏背对着她,一直到房门处才停了下来,似乎还深吸了一口气,才冷声回她:“我去书房睡。”

话音刚落,他便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闭门声过后,陶知影顿时如坠深谷,只觉万象寂然。

---------

自那日后,沈同晏虽仍在正院,却再没有回过正房。

他派长落回正房取了自己的一应换洗衣物,就连吃食都是长落单独给他端到后书房去的,二人偶尔在府中遇见,他都是一幅目不斜视的样子径直与她擦身而过,对陶知影视若无睹…

秋落急得团团转,待问陶知影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她也是言语不兴,茶饭不思。

自从沈同晏搬到书房后,陶知影便开始一晚一晚地发梦,梦中除了上一世的记忆,便是重复着她与沈同晏这世婚前的相遇与婚后的相伴。

不知这些林林总总拉拉杂杂的记忆走了几遭,她便开始频繁地梦见沈同晏那晚离开的背影,时而感受到他的落寞与失望,时而又品到了他的绝情。

而梦中的陶知影,总是像一块木头,一块呆得令她自己都着急的木头,她开始试图在梦中告诉那个傻坐着的陶知影,追上去抱住他,别让他走。可是梦中的陶知影,不仅像块木头,更像是又聋又瞎的废物…

许是因着晚间多梦睡不安稳,又许是因着天时渐凉,她开始特别嗜睡,加上既不用去给崔氏请安,又不用伺候沈同晏上朝,她有时睡到辰时末都不想起身。

十二月初十寿圣节,当今天子诞辰,嘉宪帝于尚书省都堂的大厅中为百官赐宴,一番尽兴酣饮后,沈同晏醉酒而归。

他醉得踉踉跄跄,欲倒不倒,似立非立,长落一人忙得满头大汗也分身乏术,料理不住一个酩酊大醉的沈同晏。

正手忙脚乱间,正院的留荷出现在了书房,主动要帮忙,长落一时也顾不上多想,便许了她一起搭把手。

二人使出吃奶的劲才将沈同晏半拖半抬地放上书房中的窄榻,留荷又殷勤地给沈同晏擦身降温,端茶倒水。

长落累得都要瘫倒在地,见留荷手脚麻利,做事又有条理,便让她先伺候着,自己去厨间煮醒酒汤。hΤTPS://ωWω.ΚāЙsHūsΗI.cóm/

陶知影听到动静,早吩咐了秋落煮好一锅,又听长落说沈同晏醉态有些骇人,便起了担心,跟着他一起往书房走去,刚过月门,就听见沈同晏的一声暴喝,随后是女子的惨叫声,几人吓了一跳,忙小跑过去。

打开门一看,却见沈同晏正靠着榻旁的洗漱架,他时不时甩甩脑袋,又满眼赤红地瞪着匍匐在地的留荷,目呲欲裂的样子,仿佛想说些什么,可他醉得舌头像裹了棉花,话在嘴里直打滚,却说不清楚一个字。

长落忙上前搀住他,将他扶到一旁的窄榻上,要给他喂醒酒汤,沈同晏不耐烦地夺过碗,自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起子有点猛,他放了碗便往榻上躺去。

衣衫不整的留荷被沈同晏当胸一脚正踹到心脏的位置,方才痛得脸色发白,也说不出话来,还是秋落将她扶起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

陶知影脸色铁青,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见留荷恢复了人色,从紧咬的牙间挤出一句“带走”,三人便要出了这书房,谁知沈同晏倒是恢复得快,方才被留荷一闹,又喝了醒酒汤躺了几息,便回了一半的神,他躺在**含糊地说了一声“不许走!”,便攀着长落坐起了身,直直盯着已到门口的陶知影几人。

陶知影只好将人带了回去。

秋落放了手,让留荷面向沈同晏,跪在了地上。

沈同晏说话已不再大舌头,他死死盯着留荷,满脸的戾气:“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爷的主意,可是忘了上一个的下场?!”

留荷痛苦地捂着心口,见沈同晏森森的眼神,想起那生死不明的南雪,顿时吓得语无伦次,连心口的疼痛也顾不上了,开始连连磕头:“世子爷饶命啊,婢子,婢子也是奉了夫人的意,来侍候世子的…若非夫人发了话,就是给婢子一百个胆子,婢子也,也断不敢靠近世子爷半步的…”

书房中除了留荷不断的磕头声,顿时寂如死灰,长落和秋照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沈同晏开口问道:“你所言,可当真?”

留荷见他似乎脸色稍缓,连忙点头道:“婢子不敢跟世子爷撒谎,夫人确实亲口跟婢子说过,要让婢子贴身伺候世子爷的…夫人还说了,要您将我收房…”

留荷心道自己也是不得已,况她并没有说谎,夫人确实亲口跟她说过这些话。

这些日子,她眼见世子与夫人明显是闹了矛盾,二人分房这么久,恐怕还不是普通的矛盾,南雪上次撞上的跟这次差远了。可她左等右盼,始终不见夫人安排她去伺候世子爷,她心中着急,生怕夫人是反了悔,见今晚机会难得,世子已经醉到神志不清,她便趁机上了前…

可谁曾想,世子爷虽然大醉,却对旁人的亲近敏感得很,她甫一贴上,便被世子爷推倒在地,还遭他在胸窝踹了一脚…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陶知影将嘴唇咬得死紧泛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矢口否认?那是明晃晃的撒谎。说她确实这样说过,但自己生了悔意,且并没有让这留荷今晚来伺候?

她双手微微发抖…

忽然听得沈同晏朗笑了一声,他依然大马金马地坐在榻上,眼神含了笑去看陶知影:“我果然没有说错,娶了个好夫人,一点不亏。夫人当真贤惠大度,主动给我榻上添人。既如此,为夫也不好拂了夫人美意,这便笑纳了,烦请夫人给她安排好居院仆婢罢。这书房,我也是住腻了,往后倒可住她院里了。”

“你还不去给夫人磕个头,谢夫人恩情?”

陶知影一震,不可置信地去看他,却见他一双桃花眼尽情上挑,一脸的喜悦舒畅,又见留荷起了身,颤颤地羞怯地在她面前跪下,娇声道:“谢夫人恩情,妾身今后定会好生服侍世子,为夫人分忧。”

眼前一黑,陶知影垂手借着巾帕的遮盖,狠狠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及时稳住了身子,没有倒下去。

她极其困难地动了一下喉咙,干涩地回道:“起来罢,今日你便留在此处服侍世子,明日我着人接你去你的居院。”

待留荷喜不自胜地再谢过,她带着秋落出了书房,刚走过月门,便全身无力地要瘫倒,秋落一声惊呼,赶忙扶住了她,她挤出力说道:“我没事,扶我回房便是。”

秋落流了泪,只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