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致抬眸与跟前少女对视,见她眼眉间噙着一缕慧黠,却是意外知道她心中所想。

“你是指,秋猎?”

“嗯,到时候莫说皇家贵族皆会参与,那些掌握大权的朝臣更都会去,关于这点,想必王爷比我清楚。”范知绾眼里流转着深意。

到时候围猎,不止世家贵子会争个高低,就连是皇子皆会参与其间。

她掀开朱唇,悠哉哉地说着,“假若那人当真是针对着楚珩来的,那么,待楚珩进入狩猎场,那伙子人必会出现。”

“所以,王爷何必费心思去找他们?”

楚承致看着她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眸,足有一会儿,直盯得她发慌。

终于,他意味不明地淡笑了声,“嗤~前世狩猎场,就没发生什么麽?”

若是发生了,这小傻子便也不会这般说了,合该会叫他直接埋伏。

而且,即便是这次当真来了,却也难以辨认他们身后的人会是谁。

范知绾一顿,嘴角轻抽了下,讪讪笑道:“这不现在有我这个不定因素在嘛……保不齐就真的来了呢?”

虽然她说得心虚,但这个可能还是有点可能的,只要那伙人真是有意想对付楚珩,狩猎场可不就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麽?

深山老林,毒虫野兽……

即便皇家狩猎场需要保证皇帝以及众人的安全,绝对没这些,可又有谁能保证意外会不会发生呢?

想到这里,她眼底却又趟过一丝晦暗的幽光,轻喃了句,“我便不信,王爷不知皇家秋猎的水有多深。”

前世楚昭,不就是发生意外了麽?

她抿着唇,有些犹豫,可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又因何而犹豫。

或许该说,是在权衡那小子值不值得她去掺和进他的因果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贸然掺和进去的影响会有多大了。

之所以说时间局是作为裁判者的身份,便是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去进入到时间线里,暗中对那些做了不该做的事的人进行相对应处罚。

她当时与他们签订契约,所需要做的事,其实就是这些。

而一旦她掺和进楚昭的因果里,遭遇改变的事物,也将会变得更多更复杂。

并且,实际上她重生之后所做的事,与时间局所要裁判的对象会做的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四舍五入也就是相当于她的做法到底同样算是个恶人。

所以,在她选择进入这条时间线时,便早已做好了时间局会找上她的准备。

关于这一点,她有所保留,方才也并未告诉楚承致。

她没久留,亦不好在醉凤酒楼里久待,避免落人口舌,很快便离开了。

……

楚承致转眸睨着窗外略略走神了一会儿,直到外头的阳光渐渐柔和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来。

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打开,一道带着玩味的温和男声幽然传了进来。

“走了?”

楚承致睨了眼笑眯眯的蓝永林,没搭理他,兀自垂眸轻啜了一口茶。

蓝永林扬了扬眉,有些讪讪,可还是负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对面。

他正要拎起茶壶倒茶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忽然伸向他面前,冷不丁将他眼前的杯盏拿走。

“……”

他蓦然想起了方才那小丫头可能坐过这位子,神情瞬间有些意味深长,抬眼觑了楚承致,却并未说什么,只是莫名有些不爽。

这臭小子是不是……

他虽是这般想,可面上开口依然笑眯眯的,“王爷,刚刚那小丫头可有忽悠你?”

楚承致见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流淌着丝丝算计,薄唇轻勾,漾起了一缕极致的弯弧,未打算理他。

蓝永林见套话不成,反被忽视,也没遭受打击,又厚着脸皮笑笑,伸手重新为自己拿了个杯盏倒茶,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

楚承致早已习惯,他指腹摩挲着杯盏,纤长的鸦羽轻垂,掀起薄唇。

“天宁帝现已对楚珩起了一定疑心,秋猎将至,稍作筹备下,进一步加深他的疑虑。”

话落,蓝永林瞬息切换成一脸认真。

“这个能办到,但既已是要将宫里那位的注意力引到夺嫡上,单凭二皇子一人似乎不大够。”他捋着胡须仔细道。

“嗯,确实不止是他。”

“王爷的意思是?”

楚承致抬起指节轻叩了下案面,“再去查一下楚昭的母族,以及柔贵妃为他拉拢的那些势力。”

别那长不大的小子,稀里糊涂就死了。

蓝永林眸中掠过一道了然,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王爷是在怀疑使飞镖的那些人,是……”

他未将话全然说出,紧而又道:“倒也不无道理。”

“毕竟那个位子自古以来可是个香饽饽。”他略带玩味地瞥了眼楚承致,“除了您会嫌弃以外,那些皇室贵族可都虎视眈眈着呢!”

楚承致自然知晓这些,他本身就是个夺嫡的受害者,还有谁会比他更加清楚这其中的害处。

他压住了眸底幽深的黯色,未曾接话,只蠕动着薄唇意味不明地问道:“现今手上确有握着楚珩的几条情报是吧?”

“嗯。”蓝永林抿了口茶,轻应了声,眉宇间却挂着不解。

“将这几条情报,酌情卖给他那些敌对党派。”

“啊?”

他抬眸对上了蓝永林有些没理解到位的神情,那张清冷的面庞始终淡淡的,毫无多余的情绪外露。

“这些于我们而言也颇为重要,王爷怎就突然打算卖出去?”

承王府缺钱了?

酒楼也不至于啊?

楚承致深眸微眯,淡淡睨了他一眼,用散漫的声线,不耐地吐出两个字来:“照做。”

他的嗓音分明很轻,可那不变的冰冷表情,却将蓝永林冻得心中禁不住一颤,恍然间叫他想起适才那小丫头。

他虽不知她到底会跟他家这位说什么,但眼下看来,绝对与二皇子脱不开干系。

不然,他家王爷何至于得这般动怒,这般莫名其妙去针对二皇子。

他始终有参与他家王爷的计划,怎会不清楚这压根就是在计划之外,若是那几条情报由他们亲手去布局,势必会比简单地卖给二皇子的敌对党派要来得有用。

“在下知道了。”但他倒也没为此提议什么,甚至暗搓搓地准备将这伤害值尽可能放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