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呼啸,雪珠子砸在破旧的窗框上,发出骇人的响声。
柴房里冰冷彻骨,江漓双手抱膝缩在角落,嘴唇被冻得乌紫,倾城倾国的一张脸沾满脏污。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地面上明显已经嗖掉的饭菜,膝行过去端起。
因饿得太久,她的手指无力打着颤,碗中的饭菜也摇摇晃晃,散发出酸臭的气味。
江漓忍不住蹙眉咳嗽了几声,眸色慢慢凉了下去。
耳边,又响起了昨日柴房外,继母趾高气昂的傲慢声音——
“都到了这田地,你还在挣扎什么?妄想你爹来救你?别做梦了,他一心攀附权贵,从来不管后宅,更是懒得管你这个没娘的女儿。”
“劝你早点识相,将你娘生前的嫁妆拿出来,能嫁给我那十全十美的侄子,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破柴房里犟多久!”
江漓望着手里嗖掉的饭菜,苍白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嫁给她十全十美的侄子?
真是好大的笑话!
如果没有经历前世种种,她也许真会信了这些鬼话。
江漓生母早亡,父亲江城为了仕途很快娶了当地官绅之女做继室,这几年借着这层关系,他连升几级,成了当地知县,一时风头正盛。
江城的继室袁氏在期间诞下一子一女,儿女绕膝,夫运亨通,袁氏成了江南县城中备受追崇的对象,因此颇为自得,在后宅更是耀武扬威,摆足了官太太的谱。
但袁氏毕竟是继室,饶是她表面再怎么风光,背地里却为这低人一头的身份感到耻辱,对于江城原配之女的江漓,更是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将江漓远远打发走,又能得到江漓生母的嫁妆,袁氏就起了将她嫁给本族侄子的念头。
江漓自然不从,可前世袁氏又逼又哄,先是将她关在柴房中受尽虐待,之后又故意让那侄子假扮好人,“偷偷”把晕倒的江漓救出江府。
江漓走投无路之时,只有袁氏侄子袁召相陪,她以为对方品行端正、胸有沟壑,便应下了婚事。
谁知道成婚后不久,江漓生母的陪嫁被袁氏抢走,原本温柔体贴的袁召态度大变,对江漓言语辱骂、拳打脚踢不说,还领回了一个袁氏旁支的表妹。
他对江漓说:“芸儿从小父母双亡,是我母亲一手养大,情分不可衡量,如今她没了婚事心情不好,我这个作哥哥的不能袖手旁观。你身为表嫂一定要伺候好芸儿,否则我为你是问!”
伺候!她是表嫂还是婢女?
江漓心中哀嘁,却不敢吭声半句,只因整个县城都被江袁二姓执掌,她生母早早亡故、生父不闻不问,孤身一人,无力回天。
江漓本想安抚好袁召的表妹,好换来安稳度日。
没想到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芸儿表妹,不仅心胸狭窄,手段更是阴险,几次三番在袁召面前诬陷江漓。
江漓百口莫辩,袁召又只相信芸儿的说辞,每次都会惹得他对江漓的一顿暴虐毒打。
一次,江漓终于忍受不住,心灰意冷地偷跑回江府,想要找到父亲求他出手相救。
可不知怎的,袁氏竟然早早得知了消息赶来,将她从父亲的书房外拖走,扔到了一间荒废的屋子里。
江漓摔得头晕眼花,看到袁氏一步步逼近,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她害怕地往后退,颤声道:“夫……夫人,想干什么?我毕竟是父亲的女儿,你要是敢对我下手,就不怕父亲责罚吗!”
哪知袁氏听了,竟然张狂地笑起来,恶狠狠地捏住了江漓的下巴,恨恨道:“怕他责罚?自从升迁之后,他不是在忙政务就是忙应酬,哪里还有时间管你这个死了娘的女儿!”
话毕,强行撬开了江漓的嘴,将掺了毒的汤药全部灌到了她的口中。
江漓的浑身渐渐被疼痛笼罩,她不得不蜷缩起身子,脸色苍白,额头汗珠直落。
在无尽的痛苦中,袁氏却笑得越来越张狂,道:“呵,江漓,这穿肠散的毒你可还喜欢?到了地狱碰到你那个可怜的娘,记得跟她说说这毒的效果,毕竟,你娘死的时候也是尝了一番的。”
江漓震惊抬头,看到了袁氏怨毒的脸。
她愤声道:“原来我娘亲的死……”
话未说完,更加猛烈的疼痛袭来,江漓的视线变得模糊,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再之后,就是连续几日非人的折磨。穿肠散的毒在体内肆虐,症状一次比一次重,她每时每刻都被越来越猛的痛楚笼罩,直到最后眼角唇边都流出了黑红色的血。
最终在一个寒风呼啸的雪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到死,都没有瞑目。
没想到睁眼醒来,竟然重生在了被继母逼婚,关在柴房的时候。
江漓嗤笑了声,袁氏、袁召、姜芸儿……
她唇边轻轻默念着,视线盯着手中嗖掉的饭菜,杏眸里俱是冷漠。
呵,既然老天给她机会重活一世,那便——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思罢,江漓眸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举高那碗散发着酸臭的饭菜,狠狠往前一掼。
“砰”的一声,瓷碗砸在窗棂上,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沈箬望着地面上碎裂一地的残骸,凝神静听。
直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这才收回了几分神思,再次抬眼时,眸子里的淡漠褪去,换上了她尚在闺阁中才有的天真与温弱。
柴房破败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光线照进来,让江漓下意识闭了眼。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窗边,死气沉沉道:“大小姐有何事?”
江漓知道那人是袁氏心腹,她镇定地看着对方,轻轻吐字:“告诉夫人,袁召若是真有她说得那么好,我愿意嫁。但有条件。”
那小厮好像没想到江漓会这么快松口,错愕地看着她,好半天才道:“什么……什么条件?”
江漓淡淡地看着他:“我要见袁召。”
——
江漓一松口,袁氏立刻将她接回了原先的闺房,沐浴梳妆,送上新衣,甚至还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并命身边的常嬷嬷前来敲打:“夫人说了,只要大小姐抓住这次机会,和袁召少爷喜结连理,自然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
江漓坐在梨花木圆桌前,听得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温温和和地点头:“如果袁公子真如夫人说的那般,我自然是欢喜的。”
话毕,她拿起瓷勺舀了一口汤羹,缓缓送入口中,腹中立刻被暖融融的汤羹慰藉舒服了不少。
想起前世临死前因为中毒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惨状,江漓无比庆幸自己在此刻重生。
她珍惜老天给的重来一次的机会,也十分珍惜重活一世,让她能有机会将前世那些欺凌她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江漓本就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被关在柴房后身体愈发羸弱,此时安静坐着用膳,一举手一投足皆是楚楚风姿。
常嬷嬷看得愣了神,心中纳罕这江家大小姐生的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那张娇娇悄悄的瓷白小脸,比之那位亡故的江夫人更胜一筹。
怪不得夫人这么忌惮这位江家大小姐,迫不及待地要将人嫁出去。
留下这么个天仙儿似的祸害在自己跟前碍眼,换谁能舒坦?
常嬷嬷于是道:“大小姐能想通自然是极好的,也不枉夫人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闻言,江漓执筷的动作一顿,抬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那双杏眸里清澈澄净,却莫名多了几分锐利。
常嬷嬷骇得下意识倒抽一口气,往后退几步才堪堪站定。她狐疑地抬眼看过去,心中却在想,这位素来温和良善的江府嫡长女,何时有了这么强的气势。
可等她的视线再次落到江漓脸上时,对方瓷白的面上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温柔,仿佛刚才的锐利之色从未有过。
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常嬷嬷怪异地看着江漓,却怎么也没看出破绽。
江漓并未理睬常嬷嬷,任由她杵在一边。袁氏派常嬷嬷来就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多说无益。
用完膳,她用丝帕拭唇,道:“不是要去见袁召吗,将我的婢女灵心带过来。”
灵心!
常嬷嬷一拍大腿,她怎么忘了,江大姑娘被关到柴房后,灵心半夜妄想溜到前头主院去找老爷报信,被夫人拦下扔到了荒园里。
眼下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常嬷嬷面露为难,搪塞道:“灵心姑娘身体不适,还在屋子里养着病呢……”
江漓并无甚大的反应,也不坚持非要灵心过来。
她拭净了唇,将丝帕丢在桌案边,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往门口走。
常嬷嬷以为江漓这是放弃了找灵心,准备出府去见袁召少爷了,不禁心中大喜,拔脚就要跟上。
谁知江漓只往外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看着常嬷嬷,娇唇一垮,无辜道:“我素来被灵心伺候惯了,没她陪着出门实在是没有心情。既然她病了,那便等她病好再见袁召吧。”
常嬷嬷脸色大变,急道:“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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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聪慧小小姐*疯批腹黑大将军
林晚是礼部侍郎嫡幼女,生得黑发雪肤,艳冠京城。
她自小精通各艺,才貌双绝,且有一门令人艳羡的婚事,惹得京都一众贵女都道她天生好命。
彼时,林晚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未婚夫与一女子携手同行,举止亲昵。
而那女子,正是前几日未婚夫府上新收留的远房表妹,甚至未婚夫还带着此女登门拜访,与林晚一同喝过茶吃过点心……
真是好恶的心!
林晚当夜去了父亲书房要退婚。
可万万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双亲竟态度大变,扬言让她忍辱负重稳住婚事,只因为纨绔嫡兄需要这门姻亲铺路。
他们道:
“顾府百年大族,你能高嫁已是侥幸,怎么还能苛求未来夫君只爱你一个?”
“你不考虑自己后日如何,也要为你嫡兄的前程考虑,双亲养你这么大,万不可以如此自私。”
“妹妹,男人尝个鲜怎么了,那女子再惹人爱怜,还能越过你正妻之位?”
污言秽语入耳,林晚听得瞠目结舌。
机缘巧合下才知道,她原是双亲路边捡到的孤女,这么多年教她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就是为了用她作跳板攀附贵族。
可她林晚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接连遭受言语辱骂、威胁逼迫之后,她搅得林侍郎府翻天覆地,而后扔下一封断绝书潇洒离开。
众人都以为她离了林府就活不下去,可短短几月过去——
养父母、纨绔嫡兄、未婚夫、远房表妹……个个被逼上绝路,连仰望她的资格都无。
*
谢太傅花甲之年,痛失嫡子嫡媳,唯一的念想便是寻回失散多年的嫡孙女。
找回林晚后,谢太傅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不仅让谢府上下宠着,还嘱咐自己的得意门生、镇远将军陆承如兄长般护着。
起初,陆承谨记恩师教诲,对林晚细心照顾,又顾忌着男女大防,始终保持着距离。
可护着护着,那姑娘的一颦一笑便住进了心里。
自来运筹帷幄、清冷自持如陆承,在见到那个娇俏聪慧的小姑娘时,亦是没了章法规矩,只得道一声:“怕什么,即便捅破了天,我也在。”
【小剧场】
自从认回谢府,林晚的日子过得愈发舒心。
一日,婶婶送来京都高门的适婚男子画像,想为其择婿。
林晚羞答答的正欲应下,转头就被陆承堵在半路。
男人高大的身影覆住她的,凤眼微凝,目光落在小姑娘白皙的脖颈,问:“小丫头,看你这几日闲得很。有个镇远将军夫人的差事,你做不做?”
林晚大惊:“可你……你是我阿兄呀。”
陆承静默半息,俯身望着她雾气蒙蒙的杏眸,似笑非笑:“哦?那你倒是说说,我算你哪门子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