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抱着新一年的期待, 或许是昼短夜长、天寒地冻,年前最后一月,总是乌飞兔走。
腊月二十三方才过去, 转眼便到了除夕。
这些日子,尺玉与云休住在镇国公府, 宋遂远没少以探望孩子的名义去镇国公府寻小世子。直到年二十八,他被爹娘一日十回的催,才终于松口去接尺玉回家。
他到镇国公府时, 府中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下人们围作一团又一团在贴春联、年画与窗花。
亲卫引他到主院, 云休尺玉和康离皆在此处。
宋遂远迈过门槛,瞧见屋内阵仗, 不禁抬了下眉梢。
镇国公夫夫猜到了他今日来意,此时正在为尺玉试戴过年的小玩意,金镯子、小金锁之类, 长辈围着小崽子, 云休撑着脸在一旁喝茶。
“宋遂远!”云休先发现,双眼一亮,语气欢快。
宋遂远伸手接过朝自己跑来的小世子,揽了一下他的肩, 继而朝堂上拱手行礼。
九溪笑道:“遂远来得正巧。”
“年糕马上就好了。”云休接道, 一手抓着宋遂远的袖口, “我家年糕与盛京的做法不同, 更软更甜, 你一定要尝一尝!”
宋遂远手掌翻转, 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温声回:“好。”
掌心的手轻快地甩了甩, 小猫凑到他耳旁悄悄道:“你今日多待一会儿,我有过年礼物送你。”
宋遂远目光一定,手下捏了捏他的手指答应了。
讲小话的两人被一声呼唤打断。
“父~”尺玉大声道,他坐在祖父怀中等了半天,父亲都未看宝宝,等不及了。
等到吸引了父亲的关注,他高高举起胳膊,机灵地转了转小手,金镯挂在藕臂上,富贵逼人,尺玉奶声炫耀:“看!”
宝宝漂亮!
“小金镯当真极配尺玉。”宋遂远含笑夸他,又问,“是谁送给尺玉的。”
白嫩的小胖手指了指九溪:“大、父~”
还有:“祖父、叔!”
“尺玉是否谢过大父祖父与叔祖父?”宋遂远问。
尺玉点脑袋,嘟起小嘴巴。
亲亲~
宋遂远眼底温和。
云休提袖子,他的衣裳大多是窄袖,今日好不容易穿了宽袖,细细的手腕露出来,有一素金镯:“我也有!”
他本意只想与宋遂远说一说,却被小崽子误解了,以为要与自己比一比。
小奶音亮堂:“玉……多!”
众人不免失笑。
“尺玉的小物件好置办,不过亲手做的新衣有些难度,只能拜托宋夫人。”九溪道。
尺玉是宋云两家的孩子,配饰与新衣自不会缺人置办,镇国公府并未全部包揽。
宋遂远颔首。
“过了年尺玉一岁,你们为他取了大名否?”云握川问道。
打金子时也只刻了尺玉二字。
小崽子快一岁,尚没有一个响亮大名。
尺玉对外是宋家孩子,自然姓宋,宋遂远和云休想亲自为小崽子取名,早先便谢绝了长辈们的好意。
关于尺玉崽的大名,双亲没少讨论过。
云休起名方式显然随了九溪,皆是些宋大雪、宋蝉鸣之类的,远不如云休,甚至不如薄雾。
重任只能托于宋遂远,他曾起了无数个期盼,也是近些日子,才磨出最合适的一个来。
“有,宋空弱。”云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崽崽太聪明了,要谦虚一些。”
宋遂远告诉他,空还需盈满,弱才能变强。没错,崽现在最缺的便是谦虚!
宋遂远道:“正是如此,空弱。”
几道视线一同落在小尺玉身上。
尺玉崽舔着小嘴巴,知道现在是为自己取名字,像个小大人一样参与进来拍拍手:“玉~”
爹爹与父亲念起来都好听,尺玉喜欢!
康离瞧着小家伙的模样心算了一番,又当场摸出来随身的三颗铜钱。
云握川与九溪并未出声,等他算出来。
云休朝崽崽竖起一个大拇指。
宋遂远将此阵仗纳入眼底,摩挲着指腹,忽地想起今夏归一镇准备滑草一事。
康离算了片刻,点头:“嗯。”
九溪霎时笑起:“尺玉有了姓名。”
尺玉崽最主动,欢快拍小手手:“名~”
这时年糕正好端进来,宋遂远和云休用过年糕,单独回了一趟院子。
云休院中贴好了窗花,红彤彤沾满喜气,宋遂远正这样想着,趴在床头的云休自暗格中取出了“礼物”。
他半跪起身,献宝地打开盒子,炫耀的小模样与尺玉一模一样:“看!”
宋遂远目光落于盒中,平静淡然的桃花眼深邃一瞬,微微半眯。
云休取出那块玉,握着根部转了两圈:“这是小叔叔给我的药玉。”
药玉是云休的礼物,送给宋遂远的礼物是旁边一小瓶丹药,小世子介绍道:“你不让我问爹爹要避子丸,小叔叔回来我便问他要了,小叔叔给了我很多,够我们可以行**啦!”
宋遂远看到盒子第一瞬的怔愣褪去,清浅的笑意回到他温润的面上,长指触到眼前小猫的后颈。
暴露危险的脆弱之处,然而云休动也未动,始终亮着一双浑圆漂亮的猫眼。
宋遂远揉着他的后颈凑近,附耳说了句什么。
猫眼中是不服气,他低头要去打开罐子数药丸。
却被人提着后颈吻了下去,唇齿纠缠,呼吸交融,周遭气氛在这寒日中变得滚烫。
……
热闹渐歇,小世子有衣裳可换,所以宽袖衣袍被压作一团,而宋遂远的衣裳只有肘部起了几道褶皱,如此场景,有一人衣冠楚楚,更显糜醉。
宋遂远将险些丧失的理智堪堪收拢,拥住半倚在墙头的云休,安抚地掌心在他光洁的背后游走,唇在他的额角,低声耳语时偶有相触:“礼物甚得我心,感恩云世子。”
云休细长的手指攥紧他的衣袖,调整着微显凌乱的呼吸,闻言静了一瞬。
可是,礼物尚完好。
宋遂远并未取走避子丸,与云休温存片刻,用过午膳抱着尺玉回到宋府。
小崽子如今回说话,且爱与人说,愈发受长辈宠爱,在镇国公府时,三人都爱抱他,回到宋府,他也是整日待在主院。宋遂远每回过去,小崽子永远在祖父或者祖母怀中,睡着也是。
二十九晚,宋遂远接尺玉回就寝时,小崽子便在祖父怀中安睡。
贺锦兰终于寻到机会拉住他好好说道:“孩子放在镇国公府养已是失礼,怎好再让人家破费为尺玉打金。”
宋遂远道:“是镇国公与夫人的一片心意。”
贺锦兰道:“这头一年的配饰小衣,盛京一向时兴的是自己家里准备。”
“那便是了。”宋遂远淡声道。
贺锦兰道:“这如何能一样?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到底你这生父还在。”
宋遂远闻言瞧他娘一眼,笑了一声。
贺锦兰一顿,这是笑何?
宋文行则是抬眸看向长子,沉思着落回长孙面上。
宋遂远本就盘算着何时提起他与云休一事,虽然两人情投意合且有子嗣,提起成婚却着实尚早。
他原先的计划远在往后,不过话出口,似乎此时告知与往后再让他们得知两者无甚区别,计划难敌变化,宋大人的身体如今挺硬朗,给他们留一些震撼也无妨。
宋遂远自父亲怀中接过闭着双眼的小崽子,朝两人道:“尺玉日后不会有嫡母,只会有爹爹与父亲。”
短短一句话,好生让对面的两人反应一大会儿。
贺锦兰:“……你这孩子如此胆大妄为!竟肖想镇国公世子,说什么送尺玉练武,合着让人家累死累活给尺玉当娘!这般用心,我都替你羞!”
最后一句音量大了些,尺玉崽动了动小胳膊,在骤然的安静中,白嫩的小手指抓住了宋遂远的衣袍,小崽子睡得更加安稳。
贺锦兰也闭上了嘴,但显然还在生气。
宋文行相对镇定一些:“你先带尺玉回去,此事年后再议。”
贺锦兰闻言,连带着新衣与小金子都想让宋遂远带走。
宋遂远并未拒绝,金子不嫌多,总归哪天带哪只是他说了算。
等他抱着崽离开屋子,贺锦兰独自愁了一会儿,抬眼看向未见愁绪的丈夫:“遂远这……该当如何?”
宋文行抚须道:“且看着罢。”
细想这一年来,遂远行事虽荒唐,却比往昔更练达老成。
……
宋遂远抱着尺玉回到院中,即将迈入寝屋中时,肩头跳上了一只小白猫。
宋遂远侧过脸,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何时回来的?”
“刚刚。”阿言喵道,探头看了看他怀中崽,“尺玉睡着啦?”
那太好了,猫带的小药丸可以用啦!
宋遂远道:“他今日睡下的时辰太早,大抵等会儿便要醒过来。”
阿言闻言探着猫头凑近崽的小胖脸,幽幽下咒:“尺玉乖,不要醒来。”
阿言所行,终究是徒劳。
宋遂远轻手轻脚把小崽子放到**,手还未完全离开,两颗葡萄似的圆眼忽地睁开了。
身旁的小白猫霎时一脸失落。
宋遂远顺了顺尺玉软软的头发,直起了身子。
尺玉朝父亲咧嘴一笑,翻过身趴着,因此看到了小白猫,他奶乎乎唤:“爹爹~”
他崽子努力往前爬了几步,一骨碌坐起来,亲昵地搂住了猫爹爹的脖子。
崽压倒性的体重,让他搂爹爹轻松无比。
宋遂远第一回 见这场面,唇边**起了笑意。
唯一不快的阿言道:“我要衣裳!”
……
宋遂远为小猫取来一件薄衫,倚靠在床边看他陪崽玩,不多时微微挑眉,觉着云休今日似乎不大愉悦。
云休只是可惜了未能掏出来的小药丸。
尺玉崽补过一觉,精力充沛,扒拉出父亲方才带回来的小衣裳和金子物件。
他知晓小镯子应该往手上戴,小胖手努力了半天,最终举起来求助爹爹:“哒~”
云休为他戴上,不仅这只,包括所有的,争取让金子的重量消耗尽崽的精力。
金饰堆就的崽未悟到这里,亲亲爹爹的手背:“谢~”
“父!看!”尺玉扒着父亲的肩膀站了起来。
猫族崽子非比寻常,着实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