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遂远尚未从自己极有可能当爹的震撼中脱离, 就发现从康宅转了一圈回来的小尺玉偶尔会原地不动,小身体浑身用力。

崽崽这般行为,与那日变人之前的准备一致。

“若是变成人, 你只能躺在**,哪里都去不了。”宋遂远垂眸温声告知, 摸了摸尺玉的小脑袋。

小家伙人形不足满月龄,骨头软,翻身都难以做到。

眼前小白团动了动猫耳朵, 仍然努力撑着两只前爪,一副使出大力气的模样。

宋遂远尚未摸清小家伙变人的契机, 但看他表现,并非像他爹爹一般可以随意变换。

但眼下并非合适的探索时机, 阿言只是嫌热出门撒欢,随时有可能回来。

“嗷~”小小白猫暂停趴下,小尾巴颤抖, 累坏了。

宋遂远点了下他的脑袋, 小家伙委屈巴巴往自己身上爬,撒娇叫着想要人哄,惹人怜爱。

“伤心了?”宋遂远伸手将小家伙抱起来,放轻动作揉揉脑袋, 温声哄道, “没关系, 父亲知晓尺玉会变人, 慢慢来。”

手中, 受了委屈的小尺玉缩成一颗圆球, 他长大了不少,柔软的白毛堪堪溢出手掌边缘。

“啊~”猫叫细软。

“父亲与你打个商量。”宋遂远低头缓慢说道, “爹爹和父亲同时陪着你时,不要变人行不行。”

如此既不会暴露身份之事,小白猫还须想方设法掩护崽崽,届时定然有趣。

尺玉扬起小脑袋,朝父亲喵喵一通。

大意好像是说尺玉累!不会变大啦!

小家伙的确偶然能听懂人言,不能全部都懂,也还不会说话。

宋遂远注视着尺玉发脾气的小模样,沉吟几息,替他出主意:“你可以在爹爹独自照看你时,让爹爹教你。”

尺玉喵叫顿了下,换成奶声奶气的叫声,清澈的圆眼睛看他一会儿,低头用小脸在大手上蹭了蹭。

宋遂远眉眼绽开浅浅笑意:“说好了,一言为定。”

公平些,爹爹也该知道崽崽会变人了。

不知尺玉具体听懂与否,但他表现出来不再执着于变大,兴致勃勃要离开父亲的怀抱去探索新世界。

宋遂远让他在矮榻上爬了一会儿,哄着醒来已久的崽睡觉。

十九天大的尺玉崽崽性情十分鲜明,正是狸奴天性占据上方的年纪,骄纵、无畏、自尊为上。

宋遂远对此了然于心,深知尺玉定会寻阿言教他如何变人。

小家伙无法容忍自己不会。

太阳落山,双眼识物渐渐困难,宋遂远放下手中兵书,瞧了眼膝上睡熟的小尺玉。

他太过年幼,有双亲的体温陪伴才能睡得安稳。

随墨进来燃起一盏灯。

方寸之间洒满昏黄,宋遂远轻声问他:“阿言尚未归来?”

随墨退后一些,气声说道:“回来了,抓了一条鱼回来,眼下应当做熟了在吃。”

小白猫当真吃不腻鱼肉。

宋遂远无奈微笑,摆手让随墨退下。

随墨还有一事:“公子,兴大回来了。”

宋遂远抬起眼帘,点了下头。

等随墨离开,宋遂远正琢磨着又到了尺玉吃饭的时间,膝上小猫崽便动了动,眼睛尚未完全睁开,便大声叫着要喝奶。

这头喂完小崽子,那头阿言轻手轻脚从外面回来。

宋遂远闻声抬眼,目光一顿:“阿言?”

干净漂亮的小白猫出门一趟,浑身泛了一层脏灰,胸前毛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

“猫脏,猫要洗澡!”阿言抢占先机大声说出来,然后才低声吞吞吐吐道,“我方才玩渴了,吃了一颗桃子,吃完弄脏了爪子,我本来想洗洗爪子但是看到湖里有鱼,下去抓了一条回来,还未来得及打理毛发,就被烤鱼的火烤干了。”

况且,猫当了十几年人,喜欢沐浴,不喜欢舔自己……就、这般脏了。

宋遂远无言以对。

怀里的小猫崽听到爹爹的声音倒是格外喜悦,叫声奶呼呼,小尾巴在身后甩呀甩。

不久,下人兑好温水。

这回宋遂远还未有动作,小白猫主动跑进了水中蹲坐下来,一脸乖巧。

宋遂远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水盆旁,将探头探脑的尺玉放在上面。

阿言转头看向小崽,甜声哄他:“唔,爹爹好想念崽崽呀。”

尺玉往前走了两步,趴在椅子边缘:“啊。”

“花言巧语。”宋遂远轻笑,似有嗤意,他伸手挡了一下尺玉,温柔道,“崽崽小心,别下来。”

对比强烈,阿言鼓起脸:“你偏心他。”

“对。”宋遂远毫不犹豫承认。

手心的小白猫闻言凶巴巴龇牙,圆瞳写满威胁。

修长手指在他面部浇水,猫张开的嘴巴又急忙忙闭了回去,低头斜眼看人。

宋遂远眼中藏起笑意,有条不紊地洗猫。

余光所及之处,尺玉警惕地蠕动退后,翻肚皮,学着爹爹龇小牙,却只有小尖牙冒出一点点白色。

宋遂远微微移动视线,被小崽崽的模样逗笑。

笑出了声。

阿言好气:“宋遂远大坏蛋!”

“你作何生气,”宋遂远转回看向阿言,低沉的嗓音淡淡,“我都还未生气,嗯?小、脏、猫。”

一字一顿。

在玩脏白毛这点上,阿言终究是气短一截,只哼哼几下,让抬手就乖乖抬手。

“尺玉似乎怕水。”宋遂远道。

小家伙听见水声,又往后退了一些。

阿言仰头,没看到崽,只能闷声闷气道,“我小时候也怕水,长大便好了。”

宋遂远手指绕道阿言腹部,半垂着眼道:“嗯,希望尺玉这点随你,长大便好了。”

阿言点圆脑袋……顿住,飞速眨眼,结巴道:“我们族群都是这样的!”

虚张声势的小白猫,音量骤然提高。

宋遂远笑:“嗯。”

尺玉听到爹爹声音好奇,但怕水,犹豫一瞬,慢吞吞趴到椅子边缘。

正底下,心虚的阿言回神回了半晌,才想起来找补:“尺玉又不是猫生的,不能这般随!若、若是这样,他应当随你不怕水!”

宋遂远淡然道:“如此当然好,但他怕水。”

说着,他湿着手点了下尺玉的小爪子。

“啊!”尺玉猛然缩回小爪爪,害怕地往后退。

阿言在水中无力地趴下。

和宋遂远待在一起,太难啦!

小白猫焕然一新,宋遂远为他擦干净爪子,朝他道:“我去书房忙些事,半个时辰才回来,你与尺玉玩一玩先睡。”

正好给崽崽一个学习时机。

“好。”阿言头也不回地跳上床。

宋遂远笑,往前俯身亲了下小尺玉,转身离开寝屋。

召来兴大,猜测有合理之处,验证只是为了十分确定,然而他亲眼看到兴大吊起的双臂与紫红的面部,多少有些怔愣。

宋遂远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沉声道:“安心修养些时日,不必再当值。”

“是。”兴大离开

屋内只剩下宋遂远一人,烛光闪烁,窗外蝉鸣。

他独坐片刻,指尖倏忽抚上心口,心底暖又胀,低垂的桃花眼晕染温柔笑意。

宋遂远原先盘算着在书房静等一个时辰,但是被这股热意驱使着,他起身来到了寝屋拐角,近距离陪伴着两只小猫。

屋内,阿言挥手让尺玉练习走一走,尺玉撑着两只前爪不动,圆眼睛盯着他转动。

“崽,你学爹爹。”阿言道,在崽崽身边优雅地走了两步。

蹲坐的尺玉奶声奶气:“啊~”

学变大!

阿言舔了下崽崽的脑袋:“乖,多走一走,爹爹叼你出去玩。”

小尺玉耍赖地翻身躺下。

阿言想尽办法,都未让尺玉走起来,无奈地坐下:“好吧,尺玉不走便不走,爹爹哄你就寝。”

尺玉见爹爹不动了,反而朝着他走了两步,小小的两只前爪,一起气势汹汹举起来:“啊!”

大!

阿言歪了下头,举起来前爪比崽崽高好多:“嗷!”

尺玉撑不住放下爪子,阿言也放下蹲坐,一大一小两只猫猫眨着一模一样的圆眼睛对视。

尺玉转动小脑袋,求救的小眼神望向屋外:“啊……”

阿言看懂了:“你要父亲?父亲有事在忙,爹爹陪你。”

尺玉圆眼睛里装上委屈。

阿言瞬间反悔:“爹爹带你找父亲!”

在屋外只站了一小会儿,宋遂远一转头便看到阿言叼着尺玉朝他跑过来,他微微诧异,蹲下接过缩成一团的崽崽。

阿言声音忽地有些委屈:“他只想找你。”

尺玉落在父亲手里,抓着修长手指同样好委屈地喵喵叫。

宋遂远:“……”

他领着两只猫回屋,始终抱着小尺玉,一手安抚地揉了揉阿言的脑袋问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阿言视线落在尺玉身上,将崽崽方才难以捉摸的行为通通模仿了一遍,崩溃地炸毛:“他到底想做什么呀!”

想学变人。

宋遂远默念答案,温声开口:“我也不懂,现下已晚,不如先就寝,你我思考一番明日再说。”

“好吧。”阿言瞧一眼崽,疲惫地钻进薄薄被窝里。

宋遂远笑了笑,低头轻轻拍了拍眼睛快睁不开的尺玉,悄悄朝他道:“父亲明日帮你。”

尺玉崽哼哼唧唧,圆脑袋拱在父亲胸前蹭了蹭,闭眼彻底睡过去。

宋遂远将他放在了阿言肚皮上,待脱去外衫睡下,大猫带着小猫都习以为常滚到了他的身侧,他在熟悉的柔软中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树梢,阿言迷迷糊糊笑起来:“宋遂远,你看我们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