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帝与众人一并望了过去,就见矗立了二十余年的宝灵塔,果然倒下去了,倒在了一片废墟之中,刚刚那阵地动山摇的感觉便是这么来的。
可这非常奇怪不是吗?
好端端的宝灵塔,怎么说倒就倒了
呢?
若是雷击,为何不见电闪?
若是地震,为何不见屋毁?
众人震惊到了极点。
很快,他们发现这并不是最令人震惊的。
烟雾消散后,一个半破的铁笼子浮现在了众人的视线。
而铁笼子内,用手腕粗的铁链,锁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犯人。
看他的模样,像是已经被关了不少
年月。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
他们只听说过雷峰塔下镇着白蛇,没听说宝灵塔还镇了个犯人!
那犯人跪在地上,手被铁链高高吊起,许是灰尘嵌入了他的口鼻,他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随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抬
起头来。
他的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糟
糟的。
可即便如此,仍是认出了他,认出的不是别人,苏云情的父亲苏中正。
“陛……陛下,陛下一一”
苏中正踉跄着步子,奔向了铁笼中的囚犯。
“陛下!”
而随着他的呼喊,一些年长的官员也纷纷认出了对方。
“啊!是先帝!真的是先帝!”
越来越多的人跑了过去。
方丈呆住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宝灵塔的下方囚禁了一个犯人,而犯人是官员们口中的先帝。要知道,先帝不是早就驾崩了吗,怎么反而成了塔底的囚犯呢?
方丈疑惑的眸光扫过萧泽长满胡渣与污垢的脸,最终投向了武成帝。
武成帝一言不发地看着萧泽,眸光深幽。
一些没有跑过去的大臣看着萧泽,也是眸光深幽。
有胆大的低声问了武成帝一句,“皇上,那真的是先帝吗?”
从容貌上来看,是的。
那大臣又担忧地问,“先帝不是二十年前就死掉了吗?”
这点,恐怕要问萧泽自己了。
这边,有官员脱了官袍,盖在萧泽的身上。
有武艺高强的武将拔剑斩断了铁链。
萧泽虚弱地靠在其中一个官员肩头,仿佛随时都要死过去一般。
“陛下,当年您不是驾崩了吗?”
“咳咳……”萧泽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点点血丝。
不少官员跪地,“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萧泽虚弱得好像开不了口了,任谁被囚禁了二十年,大概都不能保持良好的体力。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仿佛受不了头顶的光线。
须臾,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望向立于祭坛之上的武成帝,眸中闪过一丝愤恨,“皇儿,老天有眼,总算让我重见天日了!“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还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果不其然,官员脸色一变,看向了冰山一般的武成帝,“陛下,是……是皇上把你囚禁在这里的?”
萧泽点了点头,“是他母后派人囚禁了我,然后推她儿子上位。”
苏中正原本在见到先帝的时候,猛地激动了一把,但回过神后似乎又察觉哪里不对劲儿,再加上这会儿萧泽将脏水泼在太后和武成帝身上,他第一个不同意,“胡说!皇上囚禁你做什么?皇上早就是九五至尊了,看不过眼,不如直接杀了你啊!留你又有何用?”
没错,如果是为了谋朝篡位,武成帝折磨萧泽这么多年不足为奇,毕竟萧泽是先皇,只要他活着,后面的武成帝都不如他正统,毕竟武成帝是他的儿子,老子没死,儿子不可能继承大统,他颁布一道诏书,的确有权决定下一任帝王。可问题是,武成帝已经登基这么多年了,之前不需要靠萧泽来承认自己,之后就更不需要了。留着萧泽,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有一丝危险。
萧泽双目如炬却有气无力地说道,“他母后……利用性命要挟我,让我传位给他,我不同意,便把我关起来……一直折磨了这么多年…”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句,“皇上囚禁先帝,最终惹来日食!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日食在这个时代,原本就是不祥的征兆,且一定是帝王犯下了重大过失。武成帝哪怕没错,也要在天坛进行忏悔,何况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武成帝想摘干净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百姓们纷纷朝萧泽投去了同情的眸光,又纷纷朝武成帝投去了憎恶的眸光,仿佛他们一直被武成帝德厚流光的外表欺骗了,这一刻真相大白,他们心中的怒火,足以烧掉一座城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去了民心的武成帝,是很难稳坐帝位的。
“把皇位交出来!还给先帝!”
有人带头,高呼了一句。
“对!把皇位交出来!你这个暴君!囚禁了陛下那么多年!还谋夺皇位!太后弑杀亲夫,理应一同受罚!”
武成帝的眸光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萧泽将武成帝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武成帝生气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可以说他,但不能诋毁他母后!
萧泽眼底划过一丝得意。
我的好皇儿,快动手吧!
动手打死这些刁民,别再让他们抨击你母亲了!
武成帝自然看出了萧泽的如意算盘,不就是逼得他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痛下杀手吗?这么一来,他就越发坐实暴君的名号了。也越发洗脱不了囚禁萧泽的罪名了。
不得不说,一环扣一环,萧泽设计得十分秘密与巧妙。
不过,萧泽似乎忘了,这世上,
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摄政王驾到一一”
随着福泉公公尖细的嗓音,一顶由十六名壮汉抬着的软轿子威风凛凛地走上了祭坛。
萧长璟一袭白衣,容颜冷峻,端坐在铺了垫子的软席上。
他的面色颇有几分苍白,对于习惯了他弱柳扶风之态的众人而言,这并无任何不妥。
他握拳掩住唇瓣,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他坐在软轿上,欠身给武成帝行了一
礼,“皇兄。”
武成帝摆手示意他平身。
他又慢悠悠地看向对面的萧泽一行人道,“皇兄,宝灵塔被人炸了吗?何人这么大胆,竟敢挑在您的祭天仪式上炸毁宝灵塔?”
炸?
那几声巨响……
百姓们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困惑。
武成帝就道,“不知道是谁炸的,朕也困惑得很。”
萧长璟又问,“那人是谁?好生眼熟的样子。”
武成帝挑眉,“不可能眼熟吧?先帝过世时,你才不到四岁。”
“哦。所以……那是……先帝?”萧长璟满是不屑地问,“先帝早已入土为安了,这是哪个戏子唱着大戏吗?”
有官员眉毛一拧,“摄政王殿下!这是您父皇。不可对陛下无礼!”
萧长璟沉下脸来,“老头儿,他说他是本王的父皇,证据?”
假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凡他携带一点儿与身份有关的东西,都容易被查出来,萧长璟就不信,他死不承认他,他还真能怎么样了。
萧泽心头冷笑,黄口小儿,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未免太小瞧我了!
“我被囚禁于地牢二十年,除了这一身囚衣,什么都不剩下了。”把过错推给武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