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后门,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身影,原来是那三个老师傅。他们当中年纪大的已经需要徒弟扶着走了,最年轻的一个周见明也有四十大几奔五了。以他们为中心周围十来号人簇拥着,都朝着袁媛这边望。

周见明说:“贺厂长,之前不是说我们落后了么?技术跟不上么?”

袁媛说:“技术落后很好办,千金难买过来人。现在整个厂子的技术都落后了,确实是跟不上市场。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解决。三位师傅的丰富经验,是我们厂子谁都比不上的。所以还是需要继续有劳三位留着,在这儿当我们的定海神针。”

听她这么说,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信,但气氛归根到底好了许多。

周见明又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在墙外头听着呢。那你第三条又是什么?”

袁媛说:“第三条刚才已经捎带着说了啊。工厂需要技术革新,这一条,由我来负责。技术改革,将会在三个月之内完成。”

其实该明白的人还是心里门儿清的,要说到最最难办到的,还是第三条。

散了大会之后,厂长对袁媛说:“袁总,麻烦你来一下,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跟你理清楚。”

文兰不耐烦了,袁媛轻轻按住她手,安抚住她,说:“好。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会有很多疑问。在项目开始之前,全部说清楚了,会好很多。”

文兰不解地说:“你之前定军心,那很正常。我爸也这么教过我。可我以为你是为了安抚民心罢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要跟他们三口六面说清楚?袁媛,我得提前告诉你,有些事情让底下人知道得太清楚了,不一定是好事。”

“嗯。我知道。”袁媛也没有否认,她胸有成竹的,“不过这次你就放心好了。不是说了吗?所有的责任都是我来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兰也就不再阻止,她只是说:“那我也丑话说前头了。之前说过,如果这摊子事情你搞不定的话,立刻就做股权分割的。往后在天颂母公司里,你就拿工资过日子。再想参与公司决策,就算了哈。”

袁媛点点头:“知道。”

文兰看了看手表,说:“我在市里还有个会议要开……晚上开会,牛逼!先走了。有什么消息,你回头打电话告诉我。”

文兰走了之后,袁媛进了厂长办公室,还是原来的人,不过多了三个师傅。

贺厂长也不绕弯子,关上门,就对袁媛说:“袁总。很抱歉占用了您的宝贵时间。不过我们还是想要听一下,您是怎么打算更新我们的纺织技术的?”

袁媛想到了自己那个很冒险的计划,挠了挠脸蛋,说:“暂时保持秘密,不行么?”

贺厂长说:“不是不行,是实在不放心。”

袁媛也很明白他们的顾虑,大几百号人的工厂呢。虽不比东三省的那种超级大厂,但在南方,特别是Z市这种地方,已是很大规模的了。她说:“我知道,大家不开工,厂子里的生产线还要拆掉变卖,特别像草台班子卷款跑路的姿势。那我就跟大家交个底,我知道H工大刚刚和米国有合作。他们拥有最先进的技术,我打算去碰碰运气。”

她随手扯过一张废纸,蒙在厂长办公桌的地球仪上,涂画起来:

“如果可以拿到他们的技术,那么我们就拥有全国最先进的油毡布技术。这油毡布的市场是在——”

大家眼睛跟着她转:“在哪里?”

袁媛笔头一勾:“在米国!我们要做出口!挣美元,不是更香?”

大家眼睛都直了!

袁媛把笔一放:“那么问题来了,大家,愿意跟我一起赌吗?!”

几乎也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下,周见明师傅带头举手,“豁出去了,反正事情黄了也是个下岗的命!”

紧接着,更多的人跟在他身后举手。

最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袁媛目光如炬,眼神坚定,笑了。

……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要去市区?”

江胄换了个姿势,让两条大长腿在袁媛设计的布艺豆豆懒人沙发上,交叠得更舒服一些。衬衫扣子最上面两粒解开,露出古铜色肌肤。

袁媛不自禁吞了口口水,一张报纸盖下去,盖住那叫人想入非非的精致锁骨和双开门胸肌,“对啊。你去不去?你最近对Z市市区摸熟了吧?给我带路呗。”

江胄抬眸看她,眼底闪着奇怪的笑意:“行啊。那你怎么谢我?”

“我请你吃饭?”

“不够。”

袁媛眯了眯眼睛:“难道还要给向导费嘛?没关系,你给我保管的钱,我没怎么花来着……”

江胄说:“最近电影院里新引进了一出大片,叫《终结者》,你陪我去看。”

袁媛一愣:“看电影?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那你去不去?”

袁媛说:“去!怎么不去!你等会儿,我去借车!”

现在她借车的对象,从江希元变成了游小舅,方法照旧:日租租金外加油钱自负。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懂的都懂,就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江胄好像也就是到电话士多里喝了两次饮料的功夫,他竟然和游小舅混得比她还熟?

游小舅把车钥匙递给她,“星期六还不陪陪对象,轧马路喝冰,还要往外跑?”

袁媛说:“什么对象啊?”

游小舅笑容暧昧:“那个兵哥哥,不是你对象?都住在一起了,快扯证了吧?”

袁媛正经脸:“喂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我们不叫住在一起,我是和我老师一起住,江胄就是个附带的。”

游大姐坐在店里面打毛衣,闻言,狠狠白了游小舅一眼,“不会说话别胡说,人家年轻姑娘名声要紧!”

袁媛拿了钥匙就走,才没走几步,迎面差点儿撞到了江胄。

“阿胄……”她有些窘迫,低了头,躲闪着。她害怕江胄听到刚才的对话,幸好江胄接过了她车钥匙,说:“让我来开车吧。”

坐到副驾驶座上,她习惯性地把安全带扣好。

出乎意料地,江胄开车的技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