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荣看向宋和平，“女婿，你怎么说？”
口气里有种“敢向着别的女人就死定了”的暗示。
宋和平目光略略放在沈婷身上，“我听她的。”
沈婷感觉自己像踩在了幸福的云端，然而她的笑容刚在脸上肆意开，身后就传来林翠花气急败坏的喊声。
“没人要的赔钱货！走！我俩一起去死！”
她粗暴地拖拽着二狗，二狗哭得泪眼婆娑，却不敢反抗。
他露出瘦弱的小臂，上面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伤。
沈婷此刻才想明白，小家伙为什么那么害怕被触碰，又隐忍着不知道逃。
显然是平时被打怕了！
她想到以前的遭遇，虽原因不同，可那种无助绝望却是能够感同身受，因而在林翠花路过自己的时候，沈婷出手，拉住了她，“孩子留下。”
“怎么？你还想抢孩子不成？这是我侄子！别以为我没文化，我问过村里学法律的知青！我才是他合法的监护人！你们要他就得要我！”
“你以为监护人的意思是……”孩子去哪儿，就跟去哪儿吗？
沈婷没说后半句，和林翠花这样的半吊子文盲解释，不知要掰扯到什么时候。
裤脚，忽然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她垂眸见到二狗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捏住了她的裤子，心底又疼又软，更加不愿让林翠花将人带走。
但是这年代，未成年人保护法都还没订立。
该怎么保护这小家伙呢？
“你签监护人协议了吗？拿来看看。”
沈婷信口胡说了个听起来高级的词，“你毕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你表哥死后，是需要办理手续，法律才承认的，你那位知青没说？”
她一本正经，说得煞有介事。
林翠花被唬得一楞一愣的，沈婷趁机蹲下身，将小家伙拉进怀里，一把撸起他的袖子，“这些伤，都是你打的吧？”
“胡说！都是他摔的！”林翠花慌张否认。
沈婷冷哼，“那我们就去村口刚建的那个警务所，他们有能鉴定伤情的方法，你敢吗？”
这话倒是真的，沈婷记得就在她重生的这个时间点之前，村里就出过一次打架斗殴的事情，当时两边各执一词，就是靠警务所用新引进的机器做的鉴定。
因为当时太稀奇，她到现在还有印象。
村民里有正义感强的，看到二狗的伤，也是于心不忍，喊了句，“对啊！我们都见识过警察的本事，可准了！村长！快带她去！”
沈光荣脸一沉，叫跟着自己一起来的民兵小队过来，将林翠花围住，“国家让我们学法，守法，咱们村可一直是先进村，当然不能落后！请，跟我们去趟警务所吧！”
林翠花咬牙，指着一圈人，“行！你们村合起伙来欺负人是吧！”
她余光扫到院子角落的一把糊墙的平铁铲，冲过去拿起来就怼在脖子上，“来啊！你们敢动我，我就死在这！”
民兵小队下意识后退，面面相觑间，林翠花逃也似的冲出了院子。
至于孩子……
早就被她抛到脑后。
“好啦，没事了。”沈婷安抚怀里发抖的小家伙，听到他奶声奶气的说，“姐姐对不起，我，我知道叔叔不是我爸爸，可我害怕……”
“我知道。”沈婷也曾被杨光逼着给家里打报平安的电话，那时候她有多想呼救，此刻就有多明白这孩子的痛苦。
“为什么我是叔叔，她是姐姐？”宋和平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了两人身边，冷不丁问出这话。
沈婷转头看他极其认真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宋先生，你心眼好小。”
“乱辈了，怎么结婚？”宋和平拍拍小家伙，指着自己，“叫哥哥。”
小家伙眨巴两下眼睛，嘟起嘴，“我以后要和姐姐结婚，你就是叔叔。”
宋和平挑眉，“不许。”
“行了宋先生。”沈婷无奈地晃晃宋和平的胳膊，柔声道，“别和孩子较真，好不好？”
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说，“他才多大，我怎么嫁？”
宋和平这才起身，看一眼天光后，跟沈光荣商议，“岳父，今天耽误太久，我不想和婷婷仓促办婚礼，再选个好日子吧。”
沈光荣本也有此意，拉着宋和平朝一旁走，“家里宴席上那些菜就算了，酒不能浪费！咱爷俩去喝了，顺道翻翻黄历，好好挑个日子！”
沈婷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背影，只觉得幸福大概就是这样。
她带着二狗去擦药，过程里，小家伙疼得吱哇乱叫。
沈婷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你不是第一次叫陌生叔叔爸爸吧？”
那么熟练……
二狗一愣，“对啊！姐姐好聪明！”
他瘪瘪嘴，“那个坏女人，带我去见了好多叔叔，每一次都让我叫爸爸，然后那些人都不肯留下我们，她就打我。”
沈婷手微微一顿，她总觉得二狗现在的语气和神态，与他那副对什么都恐惧戒备的样子不太相符，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实话告诉姐姐，刚才是不是不止叫爸爸，你从头到尾都在演戏，想让我救你？”
二狗没有拐弯抹角就应了声“嗯”，让沈婷有些意外。
跟着，他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忧伤，“可是，只有姐姐你救我了。”
沈婷心尖一颤，“都过去了。”
二狗狠狠点头又“嗯”了一声，“我以后就当姐姐的小尾巴！”
话落，抱着她不肯松手。
沈婷费了好大力气，把脑子里能想到的童话故事掏个光，才把小家伙哄睡着。
出门见夜色已深，而宋和平竟还没从父亲那边回来，心里有些不安，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抹黑往家走。
倏然，一个黑影从她家门口闪进草丛，略过昏暗路灯时。
沈婷见到那张侧脸，分明是……
林翠花！
她正想追上去，却听前方有人兴奋喊了声，“婷婷！”
没等她回答，一个结实的拥抱就撞了上来。
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
“哥？你不是部队有任务，回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