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岳的兴致很高。

袜子能卖出去,他这个销售科长的位置算是彻底保住了。

昨夜晚间,他给李德民打长途电话报了喜。

李德民更高兴。

他让王东岳赶紧带着余天回去,只说是有大好事商量。

“表哥,就这好事?”

余天把王东岳等人迎进院子,“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瞧你。”

王东岳满身酒气,“厂长说有好事,那还不算是好事吗?我估摸着,肯定是想给你也发点儿奖金。兴许,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他还能安排咱们去花巷好好玩上一玩。”

“喝多了吧!”

余天直瞪眼睛,“表哥,你弟妹还在这儿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啊...”

王东岳这才注意到李婉柔还在,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表弟,错了错了,我是说,李厂长准能好好安排咱们吃顿大餐!”

嘻嘻哈哈,玩笑话过去。

既然李德民没说什么好事儿,那就等见了面再说。

余天安排王东岳派人去买火车票,准备明天下午前往义城。

王东岳他们喝醉了,进屋倒头便睡。

余天又把余爽单独找出来,问了问他的意思。

“哥。”

在小院儿后的僻静处,余天问,“你和张小凤是怎么商量的?你俩的关系,搞定没有?”

余爽略有愁容。

说起这次张小凤要回义城,他还没想好怎么办。

张小凤想让余爽跟着一起回去发展。

不过余爽却想让张小凤留在双阳县。

为这事儿。

两人还没最后谈好。

更重要的是。

还钱的事儿还没决定,余爽还没来得及开口管余天借钱呢。

“弟。”

余爽叹了口气,“小凤人不错,是个能过家的女人。哥挺喜欢她,但是我看她的意思,她是想回去。原因嘛...你也知道,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实在是...”

话说到这儿,余爽说不下去了。

张小凤的爹和曾经的余天差不多,都是赌棍。

余天深有感触,一拍脑门儿,赶紧去前院找李婉柔,又要了两百块钱。

“哥。”

余天把钱塞到余爽手里,“这钱你拿去,给小凤。”

“我...”

余爽的表情不太自然。

曾经这个弟弟,早在他心中定了型。

在他心里,余天本该是一辈子没出息的混子。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借上余天的力。

深吸一口气,余爽把钱揣进兜里。

千言万语在嘴边,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亲兄弟之间,说些感谢的话,实在太见外。

他两只大手来回搓着,低着头,一时语塞。

“哥,别愣着了,快回去和小凤在商量商量吧!明天上午,咱们一起去接老爹出院,到时候,你把你们俩的事儿,也和爹娘说说。我估摸着,他们肯定能同意。”

余天说完就走了。

免得余爽尴尬。

到了前院,他招呼李婉柔一起去煤矿厂。

豆豆在那儿玩了一天,也该接回来了。

小二楼的事儿,现在还不着急。

反正已经买下来了,等过几天再用。

豆豆和林长水在煤矿厂后院玩得很高兴。

见到他们时,两人的身上都是泥土,脸上也有一道道的泥印儿。

凉亭旁边有一处花坛。

余天投目光看去,此时花坛里的泥土都翻卷得不成样子了。

看来这一老一少,还真没少玩。

“余天来啦?”

林长水抱着迎上去,咧着嘴笑,“这豆豆!真够淘气的!非要我和他和泥玩!瞧瞧这小子把我弄得,头发都粘到一块了!给你吧,下次可别带豆豆过来了!不然呐,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真受不了!”

林长水这是故意开玩笑。

豆豆当真了,听了两句,小脸儿一绷,哭出声来。

“林爷爷,你不喜欢我啦?”

豆豆的眼泪儿直打转,惹得林长水一阵懊恼,抬起手,轻拍自己的脸,边打边说,“林爷爷说错了,哎呦,豆豆下次再来,林爷爷还陪你玩!去吧,让你爸爸抱抱!”

余天接过豆豆,准备告别。

“等会!”

林长水拦住余天,递给他一张纸,“臭小子,我再帮你一把!这纸上面写的人是我战友的信息,他原本是织袜厂的老师父,最近也下海倒腾棉花原材料啥的,你不是做袜子呢吗?要是购买原材料的话,你可以找他去。价格方面,你提我的名字,肯定能优惠!”

八十年代,杀熟的人,是可耻的。

提及谁的名字,管用就是真管用。

余天接过纸张,认真道了谢。

只是他想,过段时间,自己还真不大可能用上棉花,反而是尼龙用得多一些才对。

不过这些话他没对林长水说,因为市场的反响,还有待观测。

回到柳树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推门进院,李婉柔急匆匆进屋,准备换掉衣服,再给豆豆洗个澡。

余天抱着豆豆去后院喂猪。

这几天小猪仔都是三哥帮着照看着,油渣饼管够,小猪一个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很是健康。

“啊!你!你是谁!”

正喂猪时,房间内传来李婉柔的惊叫声。

余天一怔,马上抱着豆豆往回跑。

一进门,就见屋里的地上,正蹲着一个男人。

他双手抱头,深埋在膝盖里,好像在啜泣。

“谁!”

余天放下豆豆,操起菜刀,把妻儿护在身后。

“天哥...”

男人抬起头,满脸泪痕,一脸的可怜痛苦,“是我啊...小光...别喊...别喊!”

“小光?”

余天放下菜刀,点燃油灯。

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个邻居赵小光!

“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得清楚,赵小光的手里还攥着几张毛票,应该是在自家找的。

“我...”

赵小光慌乱的把毛票扔在**,哆嗦站起身,眼神看向地面,“我是被逼的...天哥,这事儿别告诉别人,求你了...”

天之骄子,入室盗窃?

不止是余天发懵,李婉柔也不敢相信。

赵小光应该是不缺钱的。

他爹他妈平日里,从不让他吃苦。

这么个被村里人寄托厚望的‘准大学生’,怎么会沦落到来自家盗窃呢?

“别怕!说说!你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