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出门,骑车直奔省城。
他猜测,李婉柔很有可能是回了省城,找她自己的父母借钱去了。
李婉柔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学校教书。
两人平日勤俭持家,几百块钱对他们来说,找找人的话,应该能凑齐。
可难就难在李婉柔和父母的关系。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骨子中带着傲气。
她本打算,等有了足够的脸面,再回家去见父母。
现在回去借钱。
相当于狠狠扇她自己的耳光,更是会让父母看轻她...
......
余天一路蹬车,很快骑出四五里地。
顺着通往省城的路,边骑边寻找李婉柔的身影。
这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
走路去省城,也是很常见的事儿。
可余天骑了一个多小时,却没发现李婉柔的任何行踪。
他又往返兜圈几次,依然看不到人影。
没有通信设备,要想找个人,比登天还难。
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县城。
他也没回医院,而是直接去了面摊儿。
一是看看三哥送没送货,二是吃口东西填填肚子。
一早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饥肠辘辘。
要了一碗鳝丝面,多加了些辣子,几口便吃完了。
“兄弟!”
面摊儿老板得闲,凑过来聊天,“你们家真是够努力的,我看你们,不比我这起早贪黑的轻松多少!”
“还好,共同富裕嘛...”
余天接过话茬,“老哥,计划经济,改革开放,落后就要挨打,赚钱要趁早,晚了就没机会了。”
“赚钱归赚钱,也不能让女人太累不是?这一点,我还真得说你两句,我就不让你嫂子太累,粗活重活都是我干。”
小老板点了支烟,看看自己的媳妇儿,话里有话。
余天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说李婉柔?
“老哥,你这话是...”
余天眉头深皱,放下筷子。
“珍惜点儿身边的女人!弟妹那么瘦弱,你还让她去打什么零工啊?听哥的,赚钱是咱们男人的事儿,女人嘛,管好家和孩子就行了!”
一席话出口,余天立马明白了。
紧着问了两句,方才得知。
原来今早,李婉柔也在这儿吃了一碗鳝丝面。
聊天中,她透露要去打零工,多赚些钱。
“她去哪儿了?”
余天也没心思再聊天,心揪在一起。
“你不知道啊?我想想...说是什么替二哥什么什么的,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往东走了,那边有个工地,兴许是在那儿。”
小老板话落,又来了客人,便起身招呼去了。
余天付了钱,蹬车便走。
穿过小巷和来往的人群,他很快到达工地附近。
这就是二哥余爽经常打零工的地方。
停好车之后,他匆匆走进工地现场,四处找了一圈,果真发现了李婉柔的身影。
工地里。
李婉柔正在沙堆旁,抄着铁锹,过滤细沙。
她浑身都是汗水。
原本白净的皮肤,已然沾满了尘土。
那件前两天刚买来的新衣服,此刻也尽是星星点点的泥水和沙尘。
“婉柔...”
余天快步走过去,心好像被刀扎了一样。
“你怎么来了?二哥呢?还没和小桃儿谈好吗?”
李婉柔放下铁锹,和没事人一样,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二哥今儿一大早,就被小桃儿叫了出去,说是谈谈两人未来的事儿。
他上不了小工,李婉柔便接替他,顶上这一天的零工,不浪费赚钱的机会。
余海明急需用钱,李婉柔帮不上什么忙。
她也准备好了,明天要是余天还凑不上钱的话,她真要回省城,放下一切姿态,去乞求父母。
“婉柔,放下,和我回医院。”
余天深吸一口气,扔下铁锹,抓住她的小手,就往外走。
“别呀!别!”
李婉柔制止住,“现在走的话,一天的工钱就没有了!爹还等钱治病呢,能凑一点是一点!”
过滤沙子不是啥技术活。
需要的是强大的体力。
但这份工作,明显不适合李婉柔。
仔细看,她白嫩的手掌心,已经磨出了新的茧子。
太阳高悬。
日头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对树荫下休息的人来说,阳光是温暖惬意的。
对此时的李婉柔来说,阳光却显得有些毒辣,是对生活的苛责。
可此刻的她。
却像是一朵坚韧不拔的野花。
固执顽强地顶着烈日,高昂头颅,抵抗生活的不仁慈。
“钱借到了,我早上找了师父,明早就能凑齐,我看他的表情,应该没啥问题。”
余天‘强硬’的拉走李婉柔,又说,“这活儿不适合你干,回医院去,以后你再也不许干这种粗活。”
李婉柔还想挣扎。
可余天抓得很紧,拉到门外,让她坐上后座,骑车返回县医院。
一路上。
余天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
这样的媳妇,上哪儿找去?
恐怕普天下再想找到第二个,也是绝无可能的了。
“余天,晚上我还是回趟省城吧。看到你爹病了,我也想我爹娘了,许久不见,也不知他们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婉柔轻抿嘴唇,找了个借口。
想爹娘是不假,可一想到以现在的状态和爹娘见面,她心里也无法接受。
若是换做以前。
她是绝对不会提出回家的。
但现在余天变好。
她也愿意为了美好的生活,放下尊严。
“不行...”
余天轻声说,“现在我爹没人照顾,豆豆还在三哥家里,你可不能走。”
两人话里的意思,互相都听得懂。
不管李婉柔再找什么借口,余天都是坚决拒绝。
要回家,必须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回去。
这才是余天要给李婉柔上交的满意答卷。
自行车到了住院部楼下。
还未等上楼,余天便注意到了花园中的两个人影。
二哥余爽,和小桃儿,正在激烈对话。
离得有些远,听不太清。只见两人说着说着,小桃儿忽然抬起巴掌,狠狠扇了余爽一个大嘴巴。
“你先上楼,替娘去照看。”
余天把车挺好,对李婉柔说。
李婉柔很懂事,装作没看见,匆匆上了楼。
余天也紧随其后,隐藏在门后,直到二哥失魂落魄地走回来,他才装作刚出门的样子,迎了上去。
“二哥,你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