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孙恒超。

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横梁上挂着两个礼盒,腋窝下,还夹着一条中华烟。

“余老板!”

他边骑边喊,很快喊住了正在和李婉柔一前一后奔跑嬉闹的余天。

“呦。”

余天站住身形,转回身去,打了个招呼,“孙老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孙恒超能来。

还真出乎余天的意料。

按理说。

两人之间,关系破裂,不该再有联系。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眼见此时的孙恒超,胖脸堆笑,比之前的态度转变不少。

这让余天也不由得仔细审视起来。

短暂观察。

心里笃定。

孙恒超这次来,一定是有事求自己。

或许。

还是想借钱做买卖?

得先试探试探才行。

“余老板...”

孙恒超停下车,对着李婉柔打了个招呼,又转头看向余天。塞过礼盒的同时,一脸客气的说,“最近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我想通了,上次借钱是我不对,我太急躁,这次我呀,是专程来给你赔不是的。”

看来不是借钱。

如果是的话。

这话就互相矛盾了。

余天没动声色。

接过礼盒,放在手里颠颠,又抬眼仔细的看了孙恒超两眼,随后,他忽的一把将礼盒扔在地上,好像丢不值钱的垃圾一样,甩出很远。

啪。

礼盒洒在村路一旁的沟里,干果散了一地。

“这...”

孙恒超愣在原地,一脸的尴尬。

他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缓了缓,他又再度堆笑,两只手尴尬悬在半空,表情略显紧张,“余老板,你这是干啥?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大老远特地过来看看你,你这让兄弟多难堪啊...”

余天冷笑一声,略有不屑的说,“难堪?别装了老哥,你的事儿我不会同意的。”

村里的风不小。

虽说天气炎热。

可也不至于流汗不停。

但是。

孙恒超自打下车,到送礼盒,脸上的汗,就一直没停过。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心虚,紧张。

余天继续观察,边看边思考。

忽然。

他脑中一下闪过李建国的影子。

对!

孙恒超这次来,或许真的和李建国有关系。

因为之前。

李建国对自己的信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无论是在省城卖袜子。

还是一炮赚了五千块。

这些话,冯斌曾经亲口说过。

难道?

当初泄露这些的人,就是孙恒超?

所有的想法,一瞬间掠过脑海。

余天收回思想的同时,孙恒超又说话了。

“余老板...”

他一脸讪笑,擦了擦汗,比刚才还客气许多,“那个...我这次来,没啥事儿...就是想和你近乎近乎...”

“停。”

余天眯起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一样,含糊的说,“你是为了那个事儿来的吧,是不是怕了?”

这句话。

覆盖面很广。

单拎出来。

可以形容任何事。

效果很好。

孙恒超果然对号入座。

他赶紧拉着余天到一边,在树下,他一脸苦相,祈求着说,“余老板,李建国都告诉你了?行行行,我错了,给个机会吧。其实,我真不知道李建国是杀人犯!要是早清楚的话,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收他的钱出卖你的信息!那什么,这儿,当初他给我的十张大团结,我一分不留,全都给你,饶了我吧。”

话说到这儿。

再明显不过。

余天又细问了两句,孙恒超方才解释了个大概。

原来。

上次他没借到钱,火气很大。

回去的路上,他还不时骂骂咧咧的,不停诅咒着余天。

正巧。

当时冯斌等人,也没走远。

两方阴差阳错,凑到一起。

冯斌当即便带着孙恒超去见了李建国。

十张大团结,买通了他。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知道的所有关于余天的信息,说了个底朝天。

当时。

他只以为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心想让余天吃个瘪,痛快痛快。

可没想到。

他昨天摆摊无聊,在借看别人报纸的时候,方才发现,李建国竟然是个走私敲诈无恶不作的杀人犯。

这还得了?

他可不想和杀人犯沾上一点关系。

他生怕余天找他的麻烦。

所以今日一早,他便买了不少干果,紧着过来赔不是。

毕竟。

他知道余天和李建国一直在斗。

既然余天能把李建国弄进监狱。

那想弄他这个小小的摊贩。

还不是易如反掌?

“就是这样...”

孙恒超连连求饶,“余老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记恨我!我知道你宽宏大量,我这是太岁头上动土,火神庙里点灯。您给我个机会,别追究我的责任。”

“哦...”

余天眼珠转转,忽的心生一计,冷面拒绝,“这事儿可没这么简单。你知道李建国把我祸害成什么样吗?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损失巨大?我没工夫搭理你,你走吧,这件事,完不了!”

话落。

他转身就往自家门口走去。

李婉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又起了坏心思。

她在后面跟着,孙恒超跟得更紧,不停求情。

一直到家门口,他还在往余天的手里塞钱。

“我说了!”

余天站定,一把打掉递过来的钱,“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吧你,早晚把你送进去!谁知道你和李建国的走私有没有关系?谁知道当初你参没参与杀人!”

啪!

钱应声落地,随风飘散。

有几张,飘落在王春霞面前。

“诶?”

王春霞一见有热闹,赶紧捡了钱凑上来,“我说余天,你这又是惹了啥事了,怎么人家给钱还不要呢?”

余天简简单单的给王春霞解释了一番。

该说的说。

不该说的,他一点没透露。

王春霞一听。

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她多想让余天能在和李建国的斗争中失败。

她心里失落极了,站在一旁。

孙恒超则是继续不停求着情。

可无论如何。

余天也不给他机会。

直至孙恒超对天发誓,说自己以后肯定不再做这种事,余天方才假装舒缓了不少。

“好吧。”

他眯眼看着孙恒超,“老兄,咱俩也算是有过交情,这件事就算了。不过,可不是一句算了这么简单。你的钱,我不要,你的人,我也不想再见。但你要是不付出点什么代价来,我这心里还真不舒服!这样吧,你这儿不是有一百块钱吗?你现在就带着我春霞婶子进城吃饭去吧!正巧,她心情也不好,你要是有时间,再给她买两件衣服穿穿。”

话一出口。

孙恒超和王春霞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要求?

还能这样!

王春霞反应很快。

她是有便宜就占的主儿。

又能吃饭,还能买衣服,她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去吧。”

余天不再搭理孙恒超,赶他走。

“好。”

孙恒超忙不迭答应一声,看了王春霞一眼,“大姐,那...你上车?”

王春霞一屁股就坐上去了。

反正她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赵小光考完试,每天四处乱跑,不见踪影。

赵铁柱更是忙着‘生意’,最近总是很晚很晚回来,甚至夜不归宿。

这让她有大把的时间潇洒。

很快。

两人骑车离开。

李婉柔凑上来,表情复杂,问余天,“你是因为刚才我说的话,在报复她吗?”

“没。”

余天摇头,“我是在奖励她,她不是想男人,正好,我给她找一个。”

以人为镜如此是也。

王春霞如何对余天。

余天就要如何对待王春霞。

既然她老是捉摸着让自己的弟弟娶李婉柔。

那余天适当的回回礼,也很正常吧?

没再多言。

他看向李婉柔,忽的笑出了声,心里痛快着呢。

“啊!”

李婉柔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余天抱起在怀里。

一声尖叫。

余天抱起她,撒丫子往村东头跑去。

“婉柔!”

余天边跑边大喊,“你这辈子是我的!下辈子也是我的!永远永远!都是我的!”

“嗯...你太坏了...”

李婉柔被颠得一颤一颤的,她的脸儿比远处投来的夕阳还红润。

她牢牢搂着余天的脖子,一刻也不愿松手。

放肆喊出的情话。

让她既不好意思,又深感幸福。

嘎吱。

一路到了村东头,余天一脚‘刹车’停下,鞋底磨在沙地上,滑出好远,险些撞到刚从父母家走出来的村长。

“疯疯闹闹的。”

村长‘埋怨’似的的看了余天一眼,又说,“你来的正好,这两天得空,到我家去一趟,我有事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