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马家四兄弟为首的八个人,动了真格,铁了心要把孟远揍倒,绑了押去派出所。
而孟远,则坚称自己没有参与殴打过马保亮。
双方各执一词,不断升级,一场流血的混战眼看就无法再避免!
“发生啥了这是?大中午这么热闹!”
就在这时,一个嘴边长着只大痦子的脑袋探进院来,一边瞧一边嚷嚷。
孟远拿眼角的余光一瞟,认出是村里的老汉黄来五。
黄来五一瞅见院里的情形,就冲马保明兄弟四个大叫起来:
“原来是你们几个啊!马保明,你弟弟马油子瘫在医院里,都快死了!你们倒有闲工夫,在这里打架耍!”
马保晖没好气地骂道:
“你个老丑货,你自己怎么不快死?谁打架耍?我们是在给亮子捉拿凶手!要不是孟远往死里打,亮子的腿怎么会瘫?!”
黄来五一听,“啊”了一声,脚步反倒更急了,三两步上前拉住马家几兄弟,急切而带着几分神秘,断言道:
“那就更不用打了!”
马家的四张凶脸同时面向黄来五:“咋的了?”
黄来五一拍大腿:
“我刚从卫生院打完屁股针回来,事情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看来你们几兄弟还蒙在鼓里!马保亮的腿,根本就不是被人打瘫的!”
“他是自作自受,自个儿跳楼,摔瘫的!”
什么?
跳楼?摔瘫?!
院子里直接安静了一秒!别说马家四兄弟,就连孟远父子和董小胜,都以为耳朵出啥毛病了!
旧木料房中那一晚,马保亮可是被浑水摸鱼的村民们揍得哇哇大哭,痛醒后还直叫腿都断了!
要说是被揍瘫了,完全是有那可能的。
现在怎么突然冒出个跳楼?什么时候跳的?跳了哪儿的楼?
围观的十几个村民也都暂时忘了议论,眼中隐隐闪动着八卦之光,格外期待地瞅着黄来五。
大家都已经预感到,继那晚强煎被殴之后,一定还有发生了什么别开生面的事情,而村民们竟然都傻乎乎地错过了,反倒是黄来五得了第一手消息!
黄来五注意到村民们投来的急切目光,顿时有了几分作为风云人物的成就感,长年勾着的背也直了,就连脸上的痦子都油亮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特意借鉴了一下早些年从批斗大会观摩来的语言艺术,发人深省地提出问题:
“偷牛贼破坏生产工具,你们说反不反动?可不可恨?!”
“可是有些人的坏,连偷牛贼都看不过眼!”
“这个马保亮,那晚不是被大家伙给逮了么?公安把他抓走后,暂时呢,就跟几个偷牛贼关在一起。”
“偷牛贼一听他是个强煎犯,糟蹋姑娘家,可瞧不起他了!几个人使劲挤兑他。马保亮不肯示弱,张嘴就骂,结果落得一顿暴揍!揍得实在狠,马保亮可能害怕被当场打死,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这不,腿给摔瘫了!”
“你说,他瘫了,能算谁头上?!”
黄来五的一番话,跟炸药似的,炸得在场所有人全都懵了。
孟远想起来。乡派出所的房子,是由解放前地主的老屋改造过来的。很旧,但确实有三层楼!
根据黄来五带来的猛料,孟远大致把事情捋清楚了:
那晚在旧木料房,马保亮虽然被众人群殴得比较惨,甚至痛晕了过去,醒来还大呼腿痛,但其实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腿部、全身受了皮肉伤。
后来被抓走后,他自己从三楼跳下,才是造成双腿摔瘫的真正主因!
看来连老天都要惩罚他的作恶多端,让他摔个半身不遂!
可笑的是,马家一家子梦没做醒,还想着追究孟远等人的责任,企图让孟远赔钱、坐牢。现在真相了,现实的耳光真是够痛的!
眼见黄来五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绘声绘色的,村民也看出来,这消息虽劲爆了点,但却假不了!
这一来,原本保持沉默的一些围观村民开口了:
“马保明,你们怎么连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拿着绳子来找人家孟远的麻烦?”
“上次冤枉了孟远一回,这次又来。以后你们家说话都没人敢信了!”
马保明兄弟四人那个哑口无言!刚刚还火力十足,非要绑了孟远,现在跟哑火了一般。
老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来,却是一腔老血都冲着黄来五怼去:
“老黄头,你乱说这些,可是要负责的!”
马保照没他那么能忍,气得跟疯狗一样跳了起来,直接揪住黄来五的衣服领子吼了:
“放屁!亮子明明是那晚在木料房被人打晕过去,醒来时还叫腿断了!黄来五你再造谣,把你揍瘫了进卫生院陪他去!别以为一把年纪我们就不打你!”
黄来五见自己说的实话却被威胁、辱骂,也恼火起来,涨红着脸叫道:
“你怕是有脑膜炎!我造你家的谣有饭吃?回头问马庆仁去,他今天在卫生院听得最清楚!”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黄来五话音刚落,就有眼尖的村民瞅见马庆仁背着双手从旁边的土路上经过。
马庆仁最喜欢模仿公社干部的架势,双手背在后面走路。官还没当上,官模官样倒是练了有好些年头了。
只不过,此刻的他架势虽在,脸却灰中带黑,像只破烂锅底,凄惶得很。
八卦的热情在哪个年代都不缺。甚至于,在匮缺娱乐活动的八零年代,村民的八卦之心更为强烈。
几乎没有人犹豫,村民们哗啦一声便跑上土路,把马庆仁给围住了。
“马庆仁,听说你们家亮子被偷牛贼给嫌弃上了?”
“跳楼的事是假的真的?照我看,马保亮不能有那么傻吧?被偷牛贼揍就揍吧,又揍不瘫!非得自己往下跳,这下好,瘫了!”
“马庆仁,赶快点,去拉住你那四个儿子!他们还以为是孟远下黑手把马保亮打瘫的!这要不是黄来五赶过来说清楚,指不定今天又得出多大事!”
“马庆仁你挺稳重的一个人啊,怎么几个儿子这么冲动,事情没弄清楚就上门绑人?”
被众人叽叽喳喳地追问,马庆仁想拔腿闪人又跑不了,只差不能把自己拱进黄泥路中,用泥巴埋起来!
今天上午他去了卫生院,当时打算,顺便跟瘫在**的马保亮达成一致,咬定孟远是凶手之一,把孟家整到从此都翻不了身。
可计划还没来得及向马保亮托出,就得知马保亮是自己从三楼跳下摔残的。
马庆仁那个气,差点就半口气上不来,把自己交待在卫生院了!
从卫生院回来,马庆仁就一直处于心肌梗死状态。虽然背着双手、官模官样,却小心翼翼避开人群,生怕被问起马保亮的事。
偏偏,这一进村,就被裹挟进了热心群众的汪洋大海。村民们看似热情的追问,简直是杀人的刀,刀刀夺命!
尤其,当他望见孟秋生、孟远铁青着脸,面色不善地向他直直地走来!
他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