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疯子奔逃得很急切,但他毕竟已经是六十来岁的老人了,与当时才刚四十的马庆仁不可同日而语。

还没能跑到巨石的外边,马庆仁便已纵身扑跳到了他的身后。

马庆仁抱着致人于死地的意图,从一开始便下了死手。他左手越过去,紧捂住了秦疯子的嘴巴,不让他发出挣扎声音。

虽然在这荒无人烟的偏僻小山谷,就算发出叫喊也不可能被人听见,但马庆仁还是选择了保险的做法。

捂住嘴鼻后,右手随即高高扬起,再用力落下。一举一落之间,尖利的石头在秦疯子的后脑勺带起一阵头骨裂开的钝响。

怕他不死,马庆仁又对着后脑连击两下,直到秦疯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倒下去。

暗红的血缓慢而迟钝地从脑后流向后颈,眼看着就要淌向地上的草叶。马庆仁一惊,他意识到不能在地上留下大量血迹!

四望之下,目光落在了身侧下方的水涧。涧流缓慢得近乎于停滞,但看起来却很深!深涧的两岸,则是锋利突起的乱石嶙峋。

马庆仁一咬牙,一把揪起软倒在地的秦疯子,趁着地面还没有染血,当即将他扔进了下方的深涧之中!

那块又尖又硬的石头,也被马庆仁扔进了深涧。

秦疯子显然还没有完全死去,遇水后本能地扑腾了一下,但很快便无力地垂头向下,整个身躯渐渐沉入涧中,直到消失无影。

马庆仁目睹对方消失于涧底,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的虚脱向他袭来。

那种杀人之后本能的余悸,后知后觉地在他体内漫延开来。

仿佛是秦疯子把疯病传染给了他一般,他回到洞穴前,抱出那个装满金条的瓦罐坛子,呆滞地坐在石头上,仿佛是要同这只罐子朝朝暮暮、天长地久。

好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将坛子重新放回了洞穴之中。

他意识到,不管有多不舍,都暂时还不能把两只坛子带走。还是大白天,抱着两只大坛子回村,无异于公开自首。

只能等到今天深夜,带着麻袋前来取走这笔钱财!

用石块把内洞补好,然后又挪动外边的那块大石头,将整个外洞也遮掩住。

做完这些,他才悄然离开这里,绕过屏风般的巨石,穿过树林与旺盛的茅草,一路向山谷外边走去。

一边走,一边一遍遍地回想着刚刚杀死秦疯子的整个过程。

秦疯子装疯这么多年,偶尔失踪,应该不会在牛尾村马上造成反应。

就算几天后,牛尾村的村民们能够在山谷找到秦疯子的尸身,也极可能会认为那是他自己发疯,失足跌落在深涧中而淹死的。

就算有人再细心一点,发现他脑后的伤,也会揣测那是涧边嶙峋的乱石撞破所致。

总之,事情很难同马庆仁扯上关联!

最后,马庆仁一路告诫自己,整整一天,他是出来替生产队寻牛的。除了在山中寻找耕牛,他啥也没干。

至于山谷这一带,他更是从没有来过!

这样想着,他一路走到了山谷口,出现在了山谷的前方。

突然!一阵孩童说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马庆仁胸口一紧,抬眼便看见两个七八岁男孩的身影晃动在五六米开外的树下,踩着杂草正向前走动。

两人各拿着一把小铁镐,显然是在山里挖野笋。

当马庆仁认出两人分别是孟秋生家的小儿子孟方、董恩敬家的小儿子董小杰,对方同时也侧转头来,看见了他。

孟方瞪着漆黑的双眼看着他,没有作声。

董小杰则歪着脑袋盯了他一下,开口问道:

“庆仁伯伯,那个山谷我们俩平时都不敢进去。你怎么进去了,也是去挖野笋吗?那里面野笋多吗?”

马庆仁紧张得一股血直往脑门冲。他本是想矢口否认自己进过山谷的,可一听董小杰竟然对山谷里面的野笋产生了强烈的兴起,吓得他赶紧阻吓道:

“挖什么野笋?里面没笋!毒蛇倒是遍地都是!”

当务之急,是千万不能让孟方、董小杰乱闯进山谷去,万一发现里面的秘密!

果然,董小杰、孟方听到满地毒蛇,都吓得缩了一缩。

马庆仁连忙又问:

“你们俩在山上看到牛没?我今天满山找了一天,刚找到这里来。”

董小杰摇摇头,孟方则是拽了拽董小杰:

“走吧,咱们离那个山谷远点儿!”

董小杰颇有同感,当即提着铁镐,跟孟方一起继续寻找野笋去了。

见终于阻吓住了孟方、董小杰,没让他们进山谷,马庆仁顿时松了口气。但旋即,一阵新的担忧又涌了上来。

两人撞见他站在山谷出口处,会不会到处跟人乱讲?

原本,马庆仁是打算否认自己来过山谷附近这一带的。如今,至少这一点已经是无法否认了!

他悄然捏了捏拳。盯向孟方、董小杰渐渐走远的背影,他甚至再次动起了杀念!

掐死孟方、董小杰,就如同捏死两只小鸡仔一样容易。要是现在就追上前去,把孟方、董小杰两个杀死,一切就又重新变得神不知鬼不觉了!

他挪动两步,还是否掉了这个念头。

并非是动了所谓的恻隐之心,而是因为想到,连杀三人,怕是很难收场。

杀死秦疯子,还能伪装成他自己发疯落水。可这两个男孩杀掉后,要怎么处置?

也抛进水涧吗?

连续三具尸体出现在水涧,没有人还会以为是简单的落水事故,到时候,一定会引起高度重视。

比起单纯的一个疯子落水,马庆仁面临的风险将提高无数倍!

想到这些,马庆仁暂时收起了凶狠的念头,装成继续找牛的样子,一路下山去了。

晚上,马庆仁找了个借口,特意没有跟常翠红睡一房。他把常翠红支到了女儿房间,自己则独睡一房。这样,才方便他夜间的行动。

一直捱到三更半夜时分,整个大马村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马庆仁特地看了看,一家人全都睡得正香,这才蹑手蹑脚地拎起麻袋,悄无声息地溜进山里。

山谷中他掏出两只陶罐细看,那坛“大黄鱼”足足有三十多根,另一只陶罐中的银锭有二十多只,另外还有数不过来的碎银,以及夹杂于其中的玉石、珠宝。

加起来有五十来斤,全被他连着陶罐一起装进麻袋。

洞穴被他用泥填平,重新用茅草遮掩住。处理完后,他才背起麻袋悄悄下山。

一切处理得毫无漏洞。然而,接连两天他还是做起了恶梦。

孟方、董小杰就是他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