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列车并不禁止乘客携带宠物上车,但在这么拥挤的车厢里放任自己的京巴四处瞎跑,这明显是不想带着它下车了啊。

京巴的主人坐在南易的后座,是个女人,穿着非常时髦,手里捧着一碗范师傅碗装方便面,手窝里还夹着一根春都火腿肠,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罐乐哈哈八宝粥。

泡面配火腿肠还搭一罐八宝粥,在火车上能享受这种伙食标准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这个女人露白了,接下去她的身边清净不了。

女人用略带着不屑的眼神仰头瞄了南易一眼,放下手里的勺子,站起身双手互拍了几下,挂着笑脸冲着京巴叫道:“伊伊,到妈妈这来。”

“一一?易易?”

南易听到狗的名字,心里就有点腻味,本想提醒一下女人留着泡面碗,将来说不定用得上,现在,拉倒。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吴小伟,对方手里拿着一本1969年版的《俄语》中学教材,通篇都是语录和最高指示,对于俄语初学者,是一本很好的学习丛书,是当初南易学俄语的启蒙读物。

看了一会,南易低头继续阅读。

时间推移,列车驶出,风从窗口灌进车厢,带走南易身上的细汗。

如南易所料,厕所果然被人给占了,从早上发车一直到中午,南易和对坐的吴小伟轮流舒展双脚,一个舒展,一个就盘坐,相对的座位之间站进了两个人,仅剩的间隙只够一个人把腿伸直。

中午饭点,南易一行人饿着,只灌了几口西北方向吹过来的风,坐看其他乘客们吃着或丰盛或简单的吃食,卖盒饭的手推车只是怼进来两米就怼不下去,乘务员只能站在那里嚎了几嗓子,希望在这节车厢多卖掉几个。

下午一点半,况且声不再寂寞,车厢里增添了不少抖腿的动静,也多了不少往厕所方向张望的急促眼神,刚才吃喝的有多开心,现在憋尿就有多难熬。

南易靠着椅背很有规律的传出震动,一背之隔还能听见手捶大腿的声音,这明显快憋到临界点。南易暗笑一声,满是恶趣味的想着,要是他吹一声口哨,搞不好顷刻间大雨淅淅沥沥。

火车已经停靠过两个小站点,人不但一个没少,反而又挤上来一批,刚才的车厢还可以倒腾着从这头到另一头,现在,很难,非常难,想要走动就得和玩华容道一般,一格格的移位。

大约两点左右,火车在一个调度站点停靠,广播里响起通知,列车临时停靠20分钟,听到这个消息,快憋不住或者胆子比较大的乘客纷纷往两边的窗户冲锋,南易这里也有人冲过来,不管不顾,头探出车窗就往外爬。

南易搭了一把手,抓住对方的手,把其慢慢的放下去。

一个、两个,南易这里的窗户一共爬出去三个人,被裤子擦拭到的桌子,留下了淡淡的尿骚味。

不少人爬出去,车厢里的空隙变大,已经具备了移动到厕所门口的条件,南易背后的女人,夹紧大腿,小腿微张,犹如企鹅一般挤到厕所门口,拍着门哀求里面的人出来,声音中带着哭腔。

厕所里的人动了恻隐之心,一男一女一小孩从里面出来,女人瞬间挤了进去。

南易一行五人,校花的肠胃不太好,虽然有过医治和一直保养,可肠胃功能还是比其他人差点,她也爬出了车窗,落地之后,瞬速钻入一个背坡,四分钟后又爬回车厢。

看着身材娇小的校花,南易寻思,虽然已经习惯了她在自己左右,但也该让她退休了,再跟着自己东奔西跑,年纪大了会落下一身病。

校花她们的一身本领本就是透支生命力和未来的健康换来的,年纪一上来,身上的刀伤、枪伤、骨骼损伤都会跳出来折磨人,应该开始过上不再风餐露宿的日子,好好的疗养几年,迎接四十岁的那道坎。

校花的能力完全有资格去南办担任一个普通岗位,退休之后一边疗养一边学习,能力跟上来就往上一步步提拔,跟不上来再次调岗,去真正的普通岗位混到真正的退休。

直接真正退休也行,反正现在她所拥有的财富和防卫基金要给的防卫小组长俸,足够她奢靡的用到生命完结。

怜惜的看了一会校花,南易低下头继续阅读。

临时停靠结束,火车继续行驶,又过了三个站,车厢里的乘客一共下去了三十四五个,堵在厕所里的一家三口出来了,车厢瞬间恢复了上厕所自由。

大概其他车厢也是类似的情况,下午四点半之后,南易就发现有不少其他车厢的乘客过来串门,有寻找被迫分开的同伴,也有目光锐利在一个个包和一个个人身上游走。

自由了,解放了,南易背后的女人惬意的吃着各种价格不菲的吃食,有能闻到味猜出是什么的,也有在嘴里咬的咯嘣咯嘣的,吃食还有桌上趴着的、经过精心打理的京巴,无不在告诉吃飞轮的老荣,她是一只大肥羊。

寻找肥羊的眼睛离开之后,南易他们的车厢又迎来了一帮新客人,一共四个人,分开,不扎堆,其中一个比较瘦弱的老荣故作打量车厢,然后直接走向南易的背后,不顾车座上乘客的骂骂咧咧,强行挤开一块位置坐下,拿烟、点火,吞云吐雾,嘴里还吹起口哨。

细听一下,是《谢谢你的爱》。

烟雾、口哨声交织在一起,引起了一个乘客的不满,发声抱怨,本就是来吸引注意力的老荣随棍而上,和对方吵作一团。

正当两人有把口角升级为武斗的趋势时,热心的吃瓜群众“老荣同伙”站出来义正言辞,一起批斗抽烟的老荣。

老荣不甘示弱,以一敌多,场面一度混乱。

然后,莫名其妙的老荣认怂离开,热心的吃瓜群众多呆了一会也离开。

南易瞄了一眼手表,如果火车准点,再有两分钟就到一个新站,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到手的赃物不是被抛出车窗,就是已经在老荣之间转移,不把人全抓住,甭想找回来。

女人可能有点虎,等火车到达终点站,依然没有发出尖叫。

下车,跨过两条铁轨,站在水泥地上,抬头往前方一看,依稀看到两个高耸的烟囱,南易一行就往烟囱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右拐,再走一段,来到一条马路。

马路边上,停着三辆拉达。

南易带着吴小伟走到中间的一辆,甫一坐好,车子立即发动开出。

梨树街,哥萨克饭店,一家既经营中餐又有俄餐的饭店,车子在饭店的后门停下,圣母带着南易一行径直走上饭店的二层。

一间空旷的包间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食物,一锅出、猪肉炖粉条、鲜炒榛蘑、猪肉血肠、俄式大串等等,洗了个手,南易一行人上桌吃饭,圣母带人接手了安保的工作。

哥萨克饭店是海棠贸易旗下的饭店,吃住一体,既解决自己人的落脚问题,也对外经营,赚取还算不错的利润。

酒足饭饱,洗漱一番,南易上屋顶纳凉,一边听吴小伟讲述他贩海蜇的历程。

话说当初吴小伟下车之后,就去了他同学家,只不过等待他的是一把铁将军,他的同学家里没人,吴小伟问过邻居才知道他同学一家去走亲戚,邻居并不知晓何时回来。

找不到同学的吴小伟迷茫了,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在火车上的时候,他的隔壁正好坐着三男一女,他们也是到盖平这边来贩海蜇的,其中有一个叫吴小伟,穿着非常寒酸,可按照他听到的聊天内容,这个吴小伟是温市人,专门贩海蜇,生意好像做得很大,那个女的无意中说起吴小伟是个百万富翁。

下车的时候,四人好像说起晚上会睡在广场上,至于是哪个广场,吴小伟不是很清楚,而且他们说的广场好像在盖平县城,他人已经在青松岭,想去跟着老江湖都来不及了。

吴小伟在街上盲目的走了一阵,路过了好几个旅社,每经过一个旅社,他都会不经意的探头往里瞧一瞧,每一个旅社前台的位置,总会有或花枝招展或丰腴的女人站着或坐着,吴小伟的脑子里始终漂浮着“仙人跳”三个字,让他不敢走进这种旅社里。

越往前走,路越来越偏,可路上依然有行人来往,且还能见到载客的三轮车,路过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子,吴小伟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这里是打炮的地方。”

知道是干嘛的,吴小伟更是多看了几眼,直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女人想拉他进屋,他才甩开女人仓皇逃窜,一声“童子鸡”,二声“有红包”,犹如针锥刺臀,让他越跑越快。

一直跑,一直跑,来到一盏昏暗的灯前,他终于跑不动了,扶着路边的柴火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等气喘匀,吴小伟才有心情观察四周,一抬头,看到一块简陋的木牌子,上面写着“秀珍旅社”四个字,转头往右边看去,一个小院子出现在眼帘,透过低矮的围墙,吴小伟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刷白漆的警用三轮摩托车。

见到警用三轮,吴小伟升起一股安全感。

走到一扇破旧的铁皮院门前,吴小伟扣响了门上的锁链,“有人吗?有人吗?”

门里的大黄狗愤怒地狂叫起来。

一个丰腴的东北老太很快走出屋子,过来开门,看到吴小伟,笑着招呼道:“客人来啦,屋里坐,屋里坐。”

吴小伟跟着东北老太走进一间屋子,一个大炕占了半间屋,炕上是彩色塑料带编织的席子,半旧的淡黄色的组合式家具、东芝大彩电、一对单人沙发。

炕上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还躺着,脸朝里。

“秀珍,快起床,快起床了!”大妈喜冲冲地喊,用力推着姑娘,“有客人来了。”

秀珍一骨碌坐了起来,当看见沙发上的吴小伟,顿时,放出惊喜欲狂的目光,赶紧滑下炕。

大花色的无袖上衣,一条花裤衩,赤着脚快速来到吴小伟身边,“客人一个人啊?过来买海蜇的吗?”

秀珍问话很急,水汪汪的眼睛钩在吴小伟身上,倒刺深入肌肤。

面对这么热情的秀珍,吴小伟瞬时觉着有点害怕,他寻思自己不是进了黑旅社了吧?

吴小伟脸上的害怕和警惕让秀珍看在眼里,她收起自己的侵略性很强的目光,嘴里说着,“客人从哪里来啊?”

“奉天。”

“不是从南方来的啊?”秀珍略有一点失望。

在华国地图上,青松岭在辽东湾东北海岸边,这一带的海蜇质量为全国最佳,故每到海蜇捕捞期间,从粤省、胡建、鲁省、浙省、苏省等来自全国各地的客商便云集这里,几乎是清一色的倒爷大户。

沪海最大的水产批发市场十六铺的海蛰也大半来自青松岭,只不过来青松岭买海蜇的是温市人,沪海的海蜇批发市场几乎被温市人垄断。

没到海蜇捕捞期,总会有南方人住到秀珍旅社,也会有倒爷把装钱的蛇皮袋寄存在秀珍手里,通常都是二十万起步,多的可以有六七十万。

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见识了太多的“有钱人”,有的浑身穿的破破烂烂,但一出手就是大几十万,有的穿的光鲜,出手也大方。

这种阅历拔高了秀珍对另一半的期望值,她一直想找一个南方过来贩海蜇,且要长得帅气一点、年纪小一点的有钱人,有钱的她见多了,但是帅气年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看见符合自己条件的“另一半”出现,秀珍有点情不自禁。

至于为什么听到吴小伟不是南方过来的会露出失望的表情,很简单,远香近臭,认知面的原因,她见过、接触过的都是南方人里比较成功的商人代表,以她比较片面的认知,在心目中把南方人勾勒的比较完美。

吴小伟觉着奇怪,问道:“一定要从南方来吗?”

“没有,没有,我带你去看看房间。”秀珍说着,把吴小伟往院子的南侧带。

南侧有一个房间,油毛毡泥墙结构,泥土地被踏得油黑发亮,却仍高低不平;一个被烟熏得乌黑的大炕占去四分之三的房间,仅在炕前留下一条不到半米的走道。

炕上的芦席支离破碎彷如鱼网,**出一张张地图般的空隙。

空隙中是一块块日久天长烧得颜色变成暗红的炕砖,虽是盛暑酷热天,破碎的芦席上仍乱七八糟地堆着肮脏的被子。

没有窗户,或者说一米以上到房檐全是窗户,无光泽的旧薄膜封住,替代了玻璃窗。

房间的另一侧有一扇竹门,推开里面是茅厕,一只粪缸深埋在地下,一半处在烂墙之内,一半在墙外,方便平时舀粪水。

粪缸上横着两块用于踏脚的木板,缸边,白色的虫子在那里涌动,堆成一团,绿头、黑头苍蝇密密层层浓雾般弥漫着,空气中填满令人作呕的臭气和苍蝇的嗡嗡声。

苍蝇似乎有些愚笨与迟钝,常呆头呆脑撞到吴小伟的脸上,钻进他的领口,知道它们原来呆在哪里的吴小伟一阵反胃,手忙脚乱的驱赶,或许这里的苍蝇的生活过于安逸,居然被吴小伟捏到了几只,仔细一看,都是粪坑中滋生出的绿头大苍蝇,肥壮油亮。

吴小伟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赶紧松手,倒吸一口气,连连退后几步。

“这么脏的屋子……”吴小伟结结巴巴地说道。

“小老板,这里价钱便宜,这么大的一个房间才八块钱,上哪里找去?”秀珍听到吴小伟的抱怨,说道:“我家除了住宿费特别便宜外,你看我家院子挺大,你从海边采购来的海蛮可以寄存在院子里,有了车皮再装运到车站。

你可以看着自己的货,我也可以替你帮着看守,其他旅社就没有寄存海蛰的大院子了。

更重要的是,青松岭流氓痞子多,你出门携带几十万的钱上其他旅社不安全,住我家,流氓痞子不敢上门,我哥在青松岭派出所当头头,经常带着枪回来,这里的痞子都知道。”

吴小伟听南易吩咐过,出门在外肯定要吃点苦头,享受往后放,安全最重要。

站立良久,喟叹一声,吴小伟住了下来。

然而当秀珍离开,他看着肮脏的棉被,显得手足无措,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有些灰心丧气。

在青松岭的第一个夜晚,吴小伟非常难熬,他一直怀疑手表坏了,时针已经失去了转圈的功能,时间仿佛停止,不再往前走。

熬啊,熬!

熬到凌晨两点,实在太困了,抱着自己的包睡着了。

次日,一阵嘈杂把他惊醒,睁开眼睛先看一下包,还在,竖起耳朵倾听一会,然后瞄了一眼房门,没有动静,才打开包,从里面把两万块钱拿出来,又找出吴美凤帮他缝制的褡裢,钱塞进褡裢里,紧紧的绑在自己的腰间。

穿好衣服,吴小伟走到院子里,发现刚才闹出动静的居然是王荣森四人,看了一下时间,才早上七点不到,吴小伟诧异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到青松岭,而且看似王荣森和秀珍很熟。

带着疑问,吴小伟在昨天那个东北老太的指引下,来到机压井旁,压水洗漱。

等洗漱好,吴小伟向老太打听哪有卖早点的,老太告诉他旅社就可以提供早点,不贵,只要一块钱,出于安全考虑,吴小伟欣然同意。

不到十分钟,老太就端着一张矮几到吴小伟的房里,矮几上有一个铝制脸盆,还有一个大花碗。

在炕上盘坐好,吴小伟看向脸盆,盆里是青豆、大蒜、洋芋、萝卜等杂七杂八的蔬菜混烧在一起,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菜,半汤半炒;再看向大花碗,是不干不稀甚是稠厚的粥。

吴小伟实际是吃过苦的,只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情,记忆已经模糊,从他的记忆变深刻开始,他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天天都能吃上肉,偶尔,他妈还会带他下馆子打打牙祭。

看着脸盆里的菜,他的食欲没了,可肚子有点饿,他只能端起大花碗吸溜了一口,粥很香。

筷子甩了甩,赶走围过来的苍蝇,夹了一小坨菜试了试味道。

不难吃!

正当他打算大口吃的时候,南易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放下碗,静待了一刻钟,脑子没发昏,肚子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才复又端起碗,胡吃海塞。

“南叔叔,当我填饱肚子,又听到院子里发出的嘈杂声,走到院子里一看,又来了两个人,一个年纪有点大,后来我知道他叫周公,一个年纪比我小几岁的女孩,很凑巧,她也姓南,叫南……”

“南若琼,我女儿。”

吴小伟接着的故事,南易已经知道了大部分,因为很多事情都有南若琼的参与,南若琼给他发的类似游记的邮件里有提到吴小伟。

“南叔叔,南若琼是你女人?”吴小伟听到南易的话,错愕道。

南易摆摆手,“先不说这个,你继续往下说。”

“好,好吧。”

吴小伟的故事继续,当时他来到院子看到了一老一少,老的那个,即周公正在和王荣森说话,周公要带着四人去海边看看海蜇。

听了几句,吴小伟觉得周公是青松岭的地头蛇,于是他上前恳请带着他一起去看看,周公有点犹豫,不过南若琼帮着说了一句话,周公答应了。

吴小伟不是第一次来青松岭,他以前来过一次,不过上次过来,他的同学只带着他在镇上稍稍转了转,就把人带去了盖平县城里,所以对青松岭,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了解,可以说这次是他第一次目睹青松岭的真实面貌。

它如同秀珍旅社,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肮脏邋遢,杂乱无章。

大道边常见一堆堆腐烂的垃圾,苍蝇更是青松岭的特产。路东一条还算宽阔的河已被生活垃圾填没,唯见垃圾中一条污黑发臭的小沟弯弯曲曲流着臭水。

大道边摊点不少,行人熙来攘往,汽车喇叭声、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各种商业摊点的密集和客商的忙碌众多,也呈现出它的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穿过大道,路边停着无数的摩托、吉普、轿车、卡车、马车、机动或人力三轮车,甚至自行车,车夫扯开喉咙拼命招揽着顾客。

周公带领几个人一到,马上被车主们包围住,简单地进行讨价还价,周公率领认上了几辆三轮机动车。

车向出海口风驰电掣而去。

在青松岭的海岸边有无数个海蛰加工点,其中最大的加工点是出海口,这里加工点集中,不像其他点分散在各渔民家中。

眼前的路转为泥路,凹凹凸凸坎坷不平,空气中飘游着浓郁的海腥味,夹带着淡淡的血污气息,来往的三轮车很多。

路愈来愈狭窄,视野却在逐渐开阔。

这里就是青松岭著名的出海口,每年临近新海蛰捕捞期,全国各地的客商纷纷蜂拥而至。

有人从这里起家,在短短几年内一跃成为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暴发户;有人却抱着终生遗憾,跌倒在这里,成为一文不值的穷光蛋。

这里是老板们寻觅的梦幻之地,然而,梦的变幻莫测谁也无法料到,唯有大胆一试自己的命运。

这里是赌场,将自己的未来当作押注,暴富还是赤贫,欣喜若狂还是肝肠寸断,很快就会见分晓。

这是人对金钱追求狂热,也因此为金钱而烦扰。

吴小伟被眼前壮观的景色陶醉,不经意间,他看向了叫南若琼的少女,她的目光没注视大海,而是在渔船之间打转,不时的还会指指渔船和周公交流几句。

在海边,一行人只停留了一会,这还是周公知道吴小伟还有王荣森四人中的女人阿欣两人是第一次过来,这才耽误点功夫,停留了一会。

周公只愿意给能带给他大利益的大客户服务,不过大客户也是从小客户成长起来,第一次过来的客户,需要一个观察期,他会先释放一点善意,打下一个好基础,等对方成为大客户,他又能增加收入。

放风完毕,周公带着一行人往加工海蜇的水泥池那边走去。

水泥池就在海边,排列着向远处延伸,如同一条海边的公路。路的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滩,被一层玫瑰红淡淡的涂抹着,呈现女人般温情,阳光下仿佛一片淡红色的烟雾,朦胧飘忽。

海滩的尽头是一片水天相连的白色,苍穹一片淡蓝,莹莹光泽,阳光照射下红白蓝三色相间,绮丽美妙。

“周公,玫瑰色的草叫什么名字?”吴小伟情不自禁向道。

“当地渔民叫它海草,其实海草分很多种,这样潦草的称呼十分不科学。”周公笑着说道:“它之所以美丽,也许是吸收了太多盐分的原因。”

叫阿欣的女人问道:“这片海滩能延伸多远?”

“几十里。”周公略思索了一下说道:“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到时候,海滩便会成一片汪洋。”

说着,周公带着大家上了水泥池。

吴小伟站着一看,池子深约一米,长和宽在四米左右。池壁厚十来厘米,正好横放一只鞋,周公说这条海上公路有十几里长,不少池中已有加工过的初矾、二矾的海蜇。

这些池子是当地渔民个人集资建造的,每家分上几个,在海蜇捕捞期,他们日夜宿在池上,搭一个如同西瓜地里看西瓜的棚舍。

走在池壁上,犹如走平衡木似地不稳,生怕不小心跌进池中,沾上一身海蜇的混合液,幸好,池子上常有加工海蜇时所用的零星木板铺着。

在路上遇到渔民都会和周公招呼递烟,热情的还会强行拉着周公进棚舍聊一会。吴小伟已经知道周公的身份和事迹,对渔民的热情表示理解,只是为什么南若琼也会受到热情招待?

吴小伟表示不能理解,加上赤日炎炎,太阳炙烤着他的脸、脖颈、胳膊,往后颈一摸,手指上立即沾上一粒粒硌手的白色颗粒,这是从他身体里蒸发出来的盐。

热,天真热!

忍受着毒辣的阳光,等周公和南若琼从棚舍里出来,周公又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路走去,一直有在关注南若琼的吴小伟从她身上闻到了西瓜的清爽味。

“我被晒出盐,他们两个却吃上了西瓜,还是冰镇的吧?真想咬上一口冰冰凉凉的西瓜啊!”吴小伟心里忍不住自怜自艾,“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受苦?”

路仍在延伸,又走了半个多小时,除了周公和南若琼,其他人都受不了了,喘着粗气,嗓子里冒烟。

说到“冒烟”,吴小伟停止了讲述,目瞪口呆的看着款款向他走来的南若琼。

南若琼来到南易的身后,趴到他背上,“爸爸,你怎么来这么晚,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我来的已经够早了,倒是你在东北呆这么久,下一站去哪?”

“吉尔吉斯斯坦。”

“这里啊,我在莫斯科听说那里有抢婚的习俗,你当心点,不要被别人抢回家当压寨夫人。”

“嘻嘻,我不怕,我要去看女儿国,还要去李白的出生地看看。”

“啧,我有空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