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南易带着苗小兰去了镇中心的万盛街,稍稍逛了一下,又走到万盛南街的南河壹号附近,在外面打量了一会,看了一下周边环境,然后进入小区看了一下绿化。

二十几分钟后,南易去小超市买了两包烟,找小区门口的保安唠了唠,天南地北一通聊,又把话题转移到小区相关,探听到想知道的,又得知售楼处还开着,他又转到售楼处找售楼小姐交流感情。

南易在白天的时候已经把整个镇子的房地产格局尽收眼底,万盛南街这里是地产的黄金地段,南河壹号临河而建,去哪里都方便,容积率也没得说。

跟着售楼小姐上样板间看了看,一梯两户,147㎡的三居室,得房率不错,物业类型是公寓,各种配套服务还凑合……

仔细看过房子,南易拿了售楼小姐的名片,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对方,想必售楼小姐免不了腹诽,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撞大运了。

俗话说,贼不走空,来到横店,看到捞钱的机会,南易肯定不会放过,他打算在南河壹号买上几十套房子,打造一个提供私密与安保服务的公司,给经常来横店拍戏的明星提供私密住宿、人身安全保护和防狗仔服务。

从月费1.5万的简单私密住宿到全方位的月费20万VIP服务都会提供,只要选择了VIP服务,除了违法的行为,其他的诸如单挑还是一打二三随便整,狗仔要是拍到,公司包赔。

当然,如果动静太大或自己找死,那得额外支付一笔超出服务范围的费用;如果故意制造一点绯闻,那费用就得好好合计,怎么配合、配合到什么程度、要不要包善后,等等,每一项都得单独计费。

钱要赚,正当防卫的退休人员需要安置,不少已经习惯了安保的生活方式,退休之后也不想改变,那只能多创造一点低强度的安保岗位,而且收入不能过低。

南易正在合计的这种夹缝中的模式,比较符合需求。

明星嘛,收入高,负担得起费用,而且合作起来比较简单,身为客户的他们不会太难缠。

谁敢难缠试试,都不用以势压人,自己猜猜裤裆里的屎是不是还攒着就成。屎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回到街上,找了一个卖荞麦老鼠的摊子,叫了两碗荞麦老鼠裹一下肠里的龌龊(清肠胃),又去隔壁的摊子买了两个馒头焐肉,特意挑了挑,选了两块瘦一点的焐肉,可惜没有箓笋,总是差一点意思。

看见有卖六谷饼(玉米饼),南易又买了两个饼,坐在搭着简易棚四面兜风的摊上,吹着冷风,吃着暖烘烘的吃食,看着来往的旅人,甚是惬意。

南易在享受惬意,不远处,却迎面走过来一个心情烦闷的小姑娘。

小姑娘个子高挑,足有157公分左右,将来如果成名,资料卡上可以写165公分,只要喜欢穿内增高或恨天高,糊弄糊弄还是可以的。小圆脸,看着像一个包子,还得是青菜香菇包,嘴一噘一噘,小短腿走几步就锉一下,心里多半有事。

小姑娘名叫赵晴儿,北边来的,去年辞掉工作参加了一个关注度不太高的比赛,拿了个冠军,被王氏传媒签了过去充演员库,这样一来,在编辑宣传资料的时候,王氏传媒的演员数量又增加了一个,看起来好看一点。

赵晴儿只是统计学上的一个数字,王氏传媒没有给她任何资源,更别提给配个经纪人,只有一份和环卫工人相当的底薪,哦,环卫工人是加括号的,括号里备注着:某环卫外包公司临时工,低薪无社保,与环卫所不存在劳动关系。

小姑娘待了几个月,从兴奋到傻眼,甚至怀疑人生,这跟她所想的完全南辕北辙,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迷茫了一段时间,她不想闲在那里虚度光阴,买了张票南下横店,开始了她的龙套生涯。

龙套的说法其实是错误的,更具体点说,应该叫大特。

横漂就是群众演员,又细分为最底层的群众,没台词,没镜头,充当背景板;中间地带的群特,形象要稍好,并有身高要求;再上面一点是特约,分为小特、中特和大特,有少量台词和镜头。

大特通常会饰演主角边上的下人丫鬟,能混上几句台词,通常会出现好几次,一天能混个两三百不等。

别看这个收入还不错,但活没个准,一年可能只有不到三十天的活,几千块钱既要租房糊口,又要好好捯饬自己,想往上爬,免不了经常请吃饭唱K,钱肯定是入不敷出,而且没有太好的办法改善状态。

特约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在横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跑特约的没法再回去跑群众,掉价,是真的掉价,一旦去跑群众,特约的身价就没了,没有剧组会找一个回头跑群众的特约,既然跑群众了,那就是群众。

对特约来说,不是他们不想挣这份钱,而是因为现在这个身份再去跑群众,别人会怎么看自己。

也有一些特约晚上会去夜市摆摊卖衣服、饰品等补贴生活费,但这种方式的风险非常大,一旦被剧组的群导、副导知道,以后大概就甭想拍戏了。

在他们看来,如果一个演员视演戏作为自己终身事业,不会去做与专业无关的事情,没戏拍可以在家练台词基本功来磨炼演技,所以,很多特约即使没钱吃饭,也只能咬牙硬挺。

当然,这个理由很合理,但用它的人未必用在正道上,通常这个理由是用来给潜规则铺路的。

一个特约理论上是演员,实际上是影视圈里的边缘人物,既要维持身份,期盼着遥不可及的明星梦,又要想办法养活自己,而且这个办法不能过于抛头露面。

于是,每当夜幕降临,在浪漫的三条街,一群神秘人会出现在那里,沐浴在粉红色的灯光下,邀请来回反复穿梭徘徊,欠缺一丝勇气的路人一起打游戏。

赵晴儿比一般的特约好一点,有公司,还有一份底薪,但她同样无法逃脱入不敷出的困境,此时,她的左边口袋只剩一枚五毛钢芯镀铜硬币,中间小肚子在咕咕叫,右边口袋有一张名片,一张打开堕落大门的名片,只要打上面的电话,她顷刻间进入外围。

左手隔着棉袄抚摸一下肚子,让胃变得舒服一点,张开嘴,猛喝两口西北风,嘴太小,一口吸不到多少,鼻子里跑出去的倒是不少。

喝西北风填不饱肚子,赵晴儿的右手又捏紧了一些,在她手心里,握着一部手机中的战斗机,波导女人心,已经是过时的款式,但外型很漂亮,当初她一眼就喜欢上。

抬起右手,赵晴儿看一眼手心的手机,嘴里嘟囔:“拿去当掉能换多少钱?”

旋即,她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坚定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没有手机,剧组有活就没法通知到她,基本上,她可以和特约生涯挥手告别了。

手伸在口袋里,触碰到名片,心头一震,摩挲、捻起、放下,如此轮回,几次挣扎之后,她还是把名片放下,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抬起头看向边上排成排的美食摊,口腔里,唾液瞬间分泌,双眼拉丝,粘到一个馒头焐肉上。

“很好吃吧?”

“焐肉不错,煮得很烂,味也调得好。”南易把馒头焐肉塞进嘴里三分之一,咬下一口尝了尝,随即赞道。

苗小兰尝上一口,“肉好吃,馒头太松,不顶饿。”

“这个馒头本来就不是主食,最早的时候也不是用来给人吃的,是从孔子提倡的祭祖方式中的馒头和方肉演化来的,这边祭祖、酒席上都能见到。”南易说着,又咬了一口,把馒头上的半个福字咬进嘴里。

馒头进喉,又夹起一只老鼠(荞麦疙瘩)送进嘴里,抬头咀嚼时,目光对到了赵晴儿身上,痴痴的目光,一张一合的嘴巴,蠕动的喉结,无不证明她对南易的吃食虎视眈眈。

刚刚南易已经用目光瞪走了同样对吃食虎视眈眈的两个男人,这会再见到一个小姑娘也是见怪不怪,饿肚子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尊重,且不打算玷污他们的追求。

不过,熟人例外,哪怕是单方面的熟。

南易伸出食指点了点赵晴儿,等对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他又变换手势为招,在对方的再次确认中,点了点头。

赵晴儿看懂了南易的手势,知道对方是邀请自己过去,她横竖辨认着南易的脸,始终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对方,这人应该是陌生人,只是为什么叫自己?

犹豫、纠结了一会,想到对方有可能请自己吃东西,她的脚再也站不住了,不听使唤地一步步靠过去。

一会,怯生生地来到折叠桌前,糯糯地问道:“先生,你是叫我吗?”

“是的,请问,你是卖包子的吗?”

“我不卖包子。”赵晴儿压抑着不悦说道。

无伤大雅的身体特征总会被身边人不断地开玩笑,赵晴儿对包子二字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一听到脾气就会上涌。

“不卖包子啊,那你给我哼一首《寓言》,我请你吃叉……叉……叉烧包。”

唰!

赵晴儿的脸颊染上一抹红色,结结巴巴道:“你,你认识我?”

南易呵呵一笑,“算是认识吧,听人说你签到王氏传媒,都签公司了,怎么混到饿肚子?”

闻言,赵晴儿又是一阵羞涩、羞愧的情绪交织,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看小姑娘这情况,南易不再逗她,“请坐吧,我请你吃东西。”

赵晴儿扭捏了一会,填饱肚子的欲望战胜了面子,往前迈一步,弯腰把塑料凳往外拉了一段距离,随即坐了下去,头垂下,目光对着桌面。

“几顿没吃了?”

“一天。”声如蚊蚋。

“荞麦吃多了伤胃,我帮你叫半碗荞麦老鼠,你先垫垫肚子,等下带你去打通关,吃遍这条街。”

“声音好暖。”赵晴儿嘀咕一声,又低声说道:“谢谢。”

“不客气,我先申明,你包子脸,没胸没屁股,个子矮,长得干巴,一片纸一样,当个演员,经过镜头放大看着还凑合,当女人……算了,不提,不提,有点伤人。所以啊,戒心继续提着,但不用过度担心,我没喝醉的话,大概、可能、肯定不会对你起心思。”

“剘孙,说话真难听。”

赵晴儿忍不住腹诽,不过心底的担心倒是降低了几分,同时,对南易暖大叔的初步印象变模糊。

南易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对赵晴儿不感“性”趣,在他的鉴别系统中,赵晴儿被归入小孩子一类,属性非常之稳定,印度捧大力神杯前,不太可能重新归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