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那三脚猫的技艺,竟然能和人下这么久,荀娘子你太给她面子了。”

周郁川宠溺地看着聂柔,打了个圆场道。

“王上胡说八道,臣妾还赢过您呢,哪里是三脚猫的功夫!”

聂柔不服气地嘟起嘴。

待人从树下走过来,明净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忍不住喃喃唤道:“芸儿……”

周郁川拧眉看向他,却见他眼角怔怔落下泪来。

“国主,您……是认错人了吧?”聂柔吓了一跳,不由得微微挪步,站到了周郁川身后。

周郁川负着手,心里虽然清楚明净应当如聂柔所说,是认错人了,而不是对聂柔见色起意。

但心里就是泛酸水,忍不住冷声道。

“怎么,国主一个出家人,还要来朕这儿抢人了?”

身侧的荀临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周郁川对明净疾言令色,她立刻就护在了明净面前。

“万晋王,不得对我主无礼!”

在二人打起来之前,明净终于回过神来,用衣袖掖了掖眼角道:“荀将军,退下。”

荀临月皱眉盯了周郁川一眼,才不情不愿地退后。

“王后长得很像吾的一位故友,吾失态了,请万晋王莫见怪。”

周郁川挑了挑眉,现在的和尚搭讪都爱用这个借口么?

他可是记得,那个尘心初见聂柔的时候,也说是故人来着。

“无妨,国主远道而来,不如在本宫这小院用个晚膳?”

聂柔听得周郁川的肚子咕咕叫,便知二人尚未用晚膳,连忙命人从小厨房端美酒佳肴出来。

明净含笑应下,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眸光落在聂柔身上。

酒过三巡之后,他支开荀临月,才缓缓说道:“世人皆知扶风国的国主出家当了和尚,却不知吾是为何出家。”

聂柔嘴里嚼着一块桂花糕,听闻此言连忙竖起耳朵。

花生瓜子儿都有了,可不就缺和尚的这段八卦么?

“吾早年也曾游历四方,在当时的金麟国南方的一座小城中,遇到了一个似水般温柔的女子。”

嚯,还是个爱情故事。

聂柔趴在周郁川膝头,听得更起劲儿了。

“当然,温柔只是表面的,其实那姑娘比男孩子还顽皮。”

“又有一身好武功,整日翻墙爬房的,叫她家中父兄十分无奈。”

“有一日她为了躲避家丁,不小心闯入了吾的房间……”

明净的脸上露出一种可以称为温柔缱绻的神色,嗓音怅惘道:

“我们就这样熟识了,一起在河边斗诗,月下饮酒,好不畅快。”

聂柔几乎可以想象到,这对璧人当时必定互生了情愫,距离修成正果只差一纸婚书。

“只可惜我的身份被她父亲无意中得知,她的双亲都不同意让外邦人做他们的女婿……”

那女子的父亲,板着脸将他赶走,又将女子锁在闺房中。

“我和她娘只盼着她能找个寻常公子哥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公子乃是天潢贵胄,实非我儿良配。”

年少轻狂的他,正是满心满眼都是佳人的时候,梗着脖子便道:“吾可以只娶她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女子的父亲轻笑:“年少时的欢喜不过转瞬即逝。”

“我家芸儿自由自在惯了,嫁入皇宫便等同于鸟儿入了牢笼。”

“公子若当真心悦她,还请从她的角度替她想想,住在笼子里好,还是自由自在的好。”

撂下这番话后,明净再也没能见心上人一眼。

哪怕他武功高强,那女子家中多的是武功高强的侍卫,百十个人守在院外,誓死不许他踏足一步。

明净说完这番往事,手指微颤地端起酒盅:“后来再遇见她时,她已经嫁为人父,幼女已能口齿不清地唤娘亲了。”

聂柔听得柔肠百转,只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情之一事最容易遗憾。”

明净却释然地笑笑道:“不过今日能见王后天颜,与那人竟有八九分肖似,也算是一桩难得的缘法了。”

聂柔支着胳膊道:“本宫同阿娘倒是长得相似,同父亲反而不甚相像。”

“王后娘娘的母亲是何方人士?”明净随口问道,如以往他和旁人谈天一般。

“清河崔氏。”

明净手中的杯盏应声而落。

“可是名为……崔芸……”他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意。

聂柔瞧他的反应,一下子便明白了什么。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早逝的娘竟然和扶风国的国主有一段往事。

“你阿娘她……成婚后过得可开心……”明净看她的反应,便知晓了答案,忍了又忍,才又问道。

不过问完他自己先回过神来致歉:“是吾失礼了,这毕竟是娘娘的家事……”

聂柔却并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本宫的母亲在本宫年幼时便已经去世,本宫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不过一个女子早早香消玉殒,日子应当过得并不好吧。

二人同时沉默下来。

深夜的秋风萧索,几人略坐一会儿便散了。

周郁川暗暗磨着牙道:“朕倒是不知,王后同和尚们倒是聊得来。”

前有尘心,后有明净,都是光着脑袋,一副斯文败类模样的和尚。

聂柔在丹桂的伺候下褪了披风,风情万种地嗔他一眼:“王上如今坐拥天下,连扶风国的国主都亲自来拉拢您,心眼儿却还同针尖一般大小。”

动不动就打翻醋坛子。

话音刚落,便被周郁川堵了嘴:“天下是天下,你是你。”

天下万般皆不如你。

婢女们红着脸退下,心里对王后受宠这件事又多了一层认识。

“近日朕想立储了。”一番温存过后,周郁川对聂柔道。

聂柔似没骨头的猫儿一般窝在他怀里:“这么早?”

聂诚如今还不到八岁,万晋国又是备受邻国忌惮的时候,立储该寻一个更稳妥的时机才对。

“朕不但想立太子,还想让太子监国。”

周郁川的这番话让聂柔不由得正色,赶紧坐直了身子。

“王上可是有什么臣妾不知道的隐疾?”

周郁川:……就不能盼着他点儿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