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知道这房子是租的,关凝家之前的房子已经卖掉了,现如今一家三口蜗居在这里。
江阳看着破败的院子心里有点发酸,上辈子他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关凝告诉他,老关已经喝农药死了,直到那时他才知道杨青莲为了给丈夫看病已经把能卖的都卖了。
正要推门进去,就听一个粗狂的声音叫嚷:“你们怎么回事?人都快死了不在医院待着,拉回来干嘛?我把房子租给你们,可不是让你们摆灵堂的啊!
太不像话了,你看他半死不活的,这万一哪天真死在我这房子里,我以后还租不租了?
……行了,你也别废话,当初我是看在你两口子不容易的份上才把房子租给你的,一个月一百五,让你们住了两年,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还有你欠我的三个月房租我也不要了,明天是最后期限,你赶紧收拾东西另找地方,带你男人搬出去,这房子我不租了!”
院子里又传出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大哥,行行好,我家男人刚出院,就让我们搬,这一时半会我去哪儿找地方啊?”
那男人不耐烦道:“你爱上哪儿上哪儿,管我什么事?你也少给我装可怜,这年头无家可归的人海了去了,老子是租房子,不是特么的做慈善,明天中午我带人来收房子,你赶紧收拾……”
女人一听这话急了,哀求道:“大哥,你小点声,别让我男人听见了啊。求求您行行好,再宽限我几天,我找到合适的地方一定搬,还有欠您的房租,等我赚着钱了一定补给您,我给你磕头还不行吗?”
“欸欸……你干嘛?你这不是折我寿嘛!”男人嗓门顿时高了几度,急忙说:“你别来这套啊,今天就是说破天你也得搬,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万一你男人真死我家房子里,那我这房子真没法租了。”
这时院子里女人不说话了,蹲在地上掩面大哭,那男人也不理睬,冷哼一声,从院子推门出来。
刚出门正瞧见站在门口的江阳,先是愣了下,然后瞥他一眼,没搭理,转身往胡同里走。
江阳皱眉,迈步进了院子,就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正蹲地上抽泣,心中一叹,上前唤了声;“杨姨。”
杨青莲听见声音抬头看看,见身前站着的大男孩,急忙站起身惊讶道:“阳、阳阳,你、你怎么来了?”
江阳笑笑说:“我今天去医院看关叔,护士说你们早上出院了。是关凝告诉我,你们住在这儿的。”
杨青莲连忙擦了眼泪,有些手足无措道:“是、是你关叔他嫌医院里太闷了,想回来住几天,我拧不过他,就先给办出院了。你看这院子里乱糟糟的,快、快进屋坐。”
低矮的小屋里有些昏暗,房间里摆着几件老式家具,窗台下是一张简易的钢丝床,床边挨着一张小小的书桌,书桌上还立着一摞课本。
门口的角落里放着炉子,戳上一根铁皮烟筒顺出去,炉子上一个烧的黑漆漆的砂锅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白气,满屋里都能闻到浓浓的中药味。
江阳站在房间里大体打量几眼,见杨青莲拿个马扎过来,然后要给他倒水。
连忙说:“杨姨,不用麻烦了。我关叔呢,身子好点了吗?”
杨青莲还是倒了杯水给他,叹口气说:“还是老样子,在里屋躺着呢,刚睡着,我去看看醒了没?”说着撩开里屋的帘子走了进去。
江阳也赶紧起身跟着过去,然后就看见了昏暗的房间里躺在**的关春来
关春来看上去已经非常虚弱,面色晦暗,全身浮肿,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盖在身上的被子跟着胸腔的呼吸上下起伏。
听见屋里有动静,老关费力的翻了翻眼皮,眼神略带迷茫的看了看床边的江阳和杨青莲,嘴角翕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来。
江阳站在床边凝神聚气,敏锐的感官系统几乎察觉不到老关身上的生机,眉头越拧越紧,扫了眼窗台,正看见一瓶百草枯放在上面。
不过好在那瓶农药还没有开封。
他没有说话,而是抬手给杨青莲指了指外边,示意俩人先出去再说。
站在院子里
江阳语气严肃道:“杨姨,关叔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得必须马上回医院。”
杨青莲身子晃了晃,低头不说话,忽然掩面大哭起来:“阳阳,是你杨姨没本事,没把你关叔照顾好,其实你关叔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可、可我是真没办法啊!
他这病太费钱了,太费钱了!我也不想他出院,我也想给他治好,可我们现在连住院费都交不起,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房子都卖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除了出院还能怎么办?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啊!”
江阳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无助的样子,鼻子跟着发酸,连忙安慰说:“杨姨,您别哭,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我这次过来就是告诉你们,千万别放弃治疗,现在医院不是已经给关叔找到合适的肾源了吗?
只要关叔把肾换了,他的病就能好起来。
至于手术费的事,您别担心,我来想办法,一定在关叔手术之前把钱筹齐!”
杨青莲怔了怔,擦了擦眼泪,摇头道:“阳阳,好孩子,阿姨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想安慰阿姨,也心疼你关叔,不想让他受罪。可人各有命,你关叔他就是这个命啊,谁也没办法的。再说你一个半大孩子,无依无靠的去哪儿筹钱啊?”
江阳见杨青莲不信,也不多说,直接把身后的书包抓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说:“杨姨,这个你拿着。”
“什么?”
“钱!”
江阳把信封里的一沓钞票倒出来,塞到她手里,说:“本来这些钱我是想去医院给你的,然后发现你们出院了,这是一万,你先拿去交手术费,剩下的四万,我再想办法。”
杨青莲看着手里红彤彤的钞票,连哭都忘了,整个人直接傻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把抓着江阳的胳膊,紧张道:“阳阳,阳阳,好孩子,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该不是干什么犯法的事儿了吧?”
江阳笑了笑,安慰道:“杨姨,你放心,这钱是我自己赚的,绝对不违法。至于怎么赚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有时间我再跟您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关叔赶紧送医院,你快收拾收拾,我去胡同口小卖铺打电话叫救护车,咱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