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汝为到达东北大学,并不是仅仅有同何育杰见面,和他交流东北大学学生的学术水平,为将来的王子学院选拔考试积累相关经验这一项任务。

在制止何育杰向苏联人购买粒子加速器,并且了解到自己想要掌握的相关信息之后,离开物理系主任办公室的施汝为,身上还有陈慕武交代给他的第二项任务。

他请何育杰代自己向上面发出了消息,然后就在东北大学的教职员工宿舍里临时住了下来,等着东北大学背后的那位大金主张公子接到消息后回到学校。

施汝为身上带着的陈慕武的最后一封亲笔信,正是写给这位开始从一位**不羁的公子哥,慢慢向担任起家庭职责的张家长子转变的张学良。

群起初在电话里听到有人说一个剑桥大学的博士毕业生,来到了东北大学的校园,并且点名要和他见一面,张公子的心中其实并不在意。

但是又听说这个人身上携带有陈慕武写给自己的亲笔信,张公子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放下手里的大烟枪,一个骨碌从在**翻身站了起来,跑到放有电话那个房间抢过听筒,对着对面嚷嚷道:“让客人等在学校里好生招待,我立马派人安排车,这就赶过去同他见面。”

张公子说到做到,施汝为上午同何育杰刚刚聊完,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张公子就从自己奉天的官邸,赶到了东北大学的校园内。

他邀请这位今天到访东北大学的客人,和自己一起去吃午饭。

在等待饭菜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张公子已经急不可耐地朝施汝为索要起陈慕武写给自己的亲笔信来。

“施博士,汉臣兄把这封信交到您手上的时候,还有没有同时说过些什么?他在欧洲过得怎么样?如果不是我这边军政事务实在太过繁忙,我早就想去欧洲同他见上一面了。”

张公子一脸遗憾地说道。

“托您的福,陈博士在欧洲那边一切都好。他现在不但事业有成,拿奖无数,而且明年还要举办婚礼,可以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那敢情好!他明年大概什么时间举办婚礼?我到时候一定亲自前往!”

张公子对1928年的到来很是憧憬,却从没有想过到了第二年,自己的人生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施博士觉得我们东北大学怎么样?”

聊完了陈慕武之后,听过施汝为今天上午就已经来到了东北大学,张公子又无不得意的开始询问,对方对自己这处引以为傲的产业的评价。

施汝为如果听不出来张公子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傻子,而且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说几句恭维话又怎么了?

何况他这一路从上海走来,见过了上海租界内外的公私立大学,见到了南京的中y大学,天侓的南开、北洋,还有北平的那些大学,确实是奉天的这所东北大学的办学最好,教学环境最佳,硬件设施也最为优越。

只有拿着美国的庚子赔款,为美国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留学生的清华大学,能够与之不分上下。

听到从施汝为嘴里面说出来的溢美之词,张公子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地嘴角上扬,自己知道自己厉害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夸自己厉害,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既然如此,施博士我看您也别去其他地方了,就留在我们东北大学。您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东北大学一定不会亏待了您。”

面对既是剑桥大学的博士,又是陈慕武的好朋友的施汝为,求才若渴的张公子,发出了留校任教的邀请。

但施汝为只是很抱歉地笑了笑:“张校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次回国,身上还带着陈博士布置下来的任务,要留在上海那边,处理有关王子学院留学生的选拔考试工作。”

听到自己的邀请被拒绝,张公子这才一拍脑门,装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出来:“您瞧我这记性!汉臣兄曾经跟我说过这件事,说他要在欧洲办一所专门培养中国学生的学校,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办成了!汉臣兄有大才又有大德,他的这种义举,我自然是要举双手支持的。

“要不然这样,我今天下午就让人召开全校学生大会,向大家宣布这件事情。施博士,您也登台讲上几句,怎么样?”

“这……有这个必要吗?我今天上午已经和物理系的何育杰主任说过这件事了。”

“当然有必要!您跟着汉臣兄在剑桥大学搞了好几年的研究,又是这次选拔考试的全权负责人。让同学们从您这里了解到有关这场考试的第一手信息才是最重要的。

“刚好我也想把这次考试当成是检验学生学习水平的一次考察,看看我们东北花大价钱办起来的这所东北大学,其教学效果究竟如何。”

张公子热情相邀,施汝为只好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别看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不分上下的年青人,表情上带着尊重知识分子的笑容。

但他其实是一只笑面老虎,笑容背后可是有着几十万东北军的大军阀,如果一味地拒绝,惹了张公子不高兴,那么后果很可能就会不太好。

“不过,张先生,我这次来东北拜访,随身还携带一封陈博士的亲笔信。”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别的内容聊了那么久,终于进入到了施汝为这次来东北的正题。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文件包中,拿出了陈慕武的最后一封信,递到了张公子的手上。

张公子亲自从座位上站起身子接过陈慕武的信,揭开信封掏出信纸,仔细地读了起来。

信上的有效信息其实不算多,除了一番客套话之外,剩下的就是说自己请施博士去东北大学考察调研,希望张公子能吩咐学校里的相关人员进行配合。

上面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结束,信中的最后一件事情,才是陈慕武要说的重点。

他之前回国的时候,在东北一路都受到了张公子的热情款待,当时就曾经向对方描述过他自己的一番畅想。

他不但要在欧洲办一所为中国培养青年人才的学校,还要在教育的同时,也为中国培养一批技术上的熟练工人。

学生这件事情,就靠施汝为和瑞典驻华公使馆举办的那场招生考试来选拔。

而工人这件事,则完全就想着托付给张公子来处理。

一方面是张家父子舍得花钱,在东北主政的这么多年,投入大笔资金兴建工厂,本身的工业基础就比其他的地方雄厚。

另一方面,陈慕武也是想到了更为长远的一件事,那就是从东北选派的这些工人,到了欧洲之后最少要接受三到五年的工业培训,等他们从欧洲学成之后回到国内,到那个时候,张公子估计已经带着他的东北军离开东北去了西侒。

依靠着张公子的威望,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应该都会聚集在他的身边,一起跟着去了三秦。

那么当然,学习了欧洲先进生产经验的新工厂,也都会设置在西侒附近。

这些生产民用或者军用产品的新工厂,就会变成陈慕武留下来的一份大礼。

将来它们会服务于谁,自然是不言自明。

看到信上说的内容,不明所以的张公子,还以为陈慕武这是在帮助自己。

只是这些工人邀请得似乎晚了一些,如果早来上几年,让现在已经有工人开始回国了的话,说不动自己和父亲在对南方的战事上,也就不会进展得那么困难了。

好在晚来总比没来强,张公子决定在东北大学全员复习王子学院考试的同时,在东北的各家工厂里也开展一项选拔工作,务必挑选出足够多数量的青年工人,要求他们必须机灵,接受能力强。

陈慕武给了东北一个机会,那自己也就必须牢牢抓住才行。

一封陈慕武的亲笔信,看得张公子是激动不已。

施汝为不知道陈慕武的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还在以为只不过是一场选拔考试而已,张公子怎么就成了这样。

信也看完了,菜也上齐了,接下来的宴请环节就是宾主尽欢。

奉天是施汝为北上之行的最后一站,他在东北大学又住了几天,在全体学生大会上宣讲了有关在1928年在上海举办的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选拔考试的相关事宜后,他此番跨越了大半个中国的旅途就此结束。

远在欧洲的陈慕武,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施汝为旅途的见证者。

因为他基本上在施汝为去到一个地方后的一个月左右,就能收到一封或几封从当地寄到英国去的信,寄信人基本上都是施汝为拜访过的那些人。

而其中还零星夹杂着几封电报,不论是信件还是电报的内容,都是称赞陈慕武的此番义举,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全力配合这次的选拔考试。

这让陈慕武对这次在国内举办的选拔考试,心情从紧张变得越来越有信心。

这种信心一直持续到了陈慕武结完婚之后,回到斯德哥尔摩开始准备有关学校开学的相关事宜。

从英国到瑞典,和他一起同行的,不仅仅有他的太太陈艾芙,还有陈慕武从剑桥大学薅来的几个“苦力”。

这些人中,有来参加陈慕武婚礼的客人,比如说从哥廷根大学来的冯·诺依曼,和从慕尼黑大学来的海森堡,还有来到剑桥大学一年多的,一直跟着狄拉克学习的俄国人朗道。

芝加哥大学的奥本海默,也想着跟陈慕武一起直接从伦敦去斯德哥尔摩,但是被后者无情地轰回了美国。

陈慕武让他先回国内处理好相关的事情,然后再说去瑞典的的事情。

他把这么多人集合到一起,其实是想要在王子学院第一批学生到来之前,先把日后教学的教科书给编纂出来。

海森堡和冯·诺依曼,都是之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陈慕武的办公室里,一起编写量子力学讲义的那些人。

只有在剑桥大学已经取得了教职的狄拉克实在走不开,所以陈慕武选择带上了跟着狄拉克一起学习的朗道。

朗道后来也出版过一套教学用的书籍《理论物理学教程》,让全世界物理系的学生掉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

这套书在中国国内翻译出版过全本,因为有国家专门的项目资助,所以还不止出版过一个版本。

但是在日本,想要学物理的大学生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二十一世纪,日本上一次翻译出版《理论物理学教程》还是在1970年,不但只有这么一版,而且翻译得十分垃圾,关键是自从1970年初次印刷之后,出版社早就已经不再版这本书籍了。

距离1970年过去五十年后,有日本人提出来,朗道的《理论物理学教程》应该重新翻译出一个更好的版本,但是日本国内没有任何一所官方机构愿意承担起这项基础教材的翻译工作。

到最后,是在仙台的东北大学的一个学生社团里的六个本科生用爱发电,他们开始自发地一边学习俄文,一边尝试从俄文版翻译出最新的日本版。

因为是学生社团,经费要从学校那边获得,而学校有关社团经费的分发,又是根据校园里的人气投票来进行排名的。

一个全都是由理工科宅男组成的毫无吸引力的社团,又怎么能和剑道部、棒球部、管弦乐团和合唱队竞争?

总之就是这个社团的翻译工作十分缓慢,花了几年的时间,连《理论物理学教程》的第一卷《力学》卷还没有翻译完。

莫名其妙地被陈慕武点名,还要和他一起去斯德哥尔摩,朗道有些不可思议。

在得知去斯德哥尔摩的任务,是要和陈慕武还有几个欧洲知名大学的博士们一起编写教材,朗道就变得更加震惊了。

就凭我?何德何能啊?

然而点了这些人的陈慕武还不算完,他又写了一封信,寄到了德国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