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同志无情

拓哉和小曼的较量已经是第二次了,两次都是难分胜负让双方心中互生敬慕。拓哉眼不离小曼,在表示完要和占东东们经贸合作后神往地对武男说:“爷爷,可否想像一下,孙儿和曼小姐要是在东京总部的合气道场,黑巾白纱蒙目这样打上一场……”武男笑笑不语,樱子瞪着杏眼不无夸张地说:“如果电视直播,那将引起全国合气道徒,不,会引起全日本的轰动!”武男这时说:“那将极大的促进我合气之衷,光大我合气之爱。”

小曼这时也在看着拓哉。一直以来对日本人没有好感,他们给中国人造成的创伤太深重了,而且他们很多人颠倒黑白耍赖皮不认错。本来看到拓哉的骄矜是想给他些教训,但打了半天居然也没有碰到他的身体。让小曼意外的是拓哉虽然没有吃什么亏,但骄矜之气顿失,转而对大家尊重有加,包括刚才不惜一身笔挺西服认真上场。如此一来却让小曼悄生刮目相看之感。

这时拓哉叫上樱子向占东东一伙儿走去,躬身一礼说:“占先生,诸位所学,实在敬佩!诸位所仁,更是仰慕!我想代表我爷爷,代表日本汉和财团,恭邀各位同辈,到日本寒舍小住,同时请视察汉和财团各企业商谈合作事宜。”说罢又向小曼一躬:“届时再与曼小姐享悟天下武艺。”樱子翻译完后又加上一句:“也请东东兄和各位姐妹参观我家医院和医疗器械集团,洽谈投资合作,包括合气道场。”

未等占东东表态,旁边后来一人大叫着先表起态来。

搀着激动的土家族女人,成义接着又想起彭雪飞在和阿娇的婚礼上说过自己叫彭老二问道:“大娘您别急,您是有五个儿子吗?他排行老几?”土家女人频频点着头,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伸出了两个手指。成义精神一振又问那几个农民:“你们说的彭雪哈俾在家的时候学过打拳吗?”农民们纷纷点头,一人道:“彭雪哈俾拳打得好着呢,在山上跑得如平地一样快。他可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机灵鬼,我们对歌时,他常常甩大鞭子回歌,说他的歌都甩在鞭花的脆响里了。”成义不由得想起彭雪飞和占彪用冲锋枪的枪声对话的事来。彭雪哈俾不是彭雪飞还能是谁!

确定了土家女人就是彭雪飞的母亲后,成义和正文向老人郑重敬了礼。成义扶着老人在路边坐下详细问起了家里的情况。

原来彭雪飞家里是土家族中的彭姓望族,祖太爷那辈还做过土司,但爷爷这辈儿是分家后迁出来的。这次土改时爷爷受惊吓而死,爸爸被评为地主枪毙。哥哥和三个弟弟都因被乡亲们推举当过国民党时期的保长、甲长,在镇反中被判为历史反革命在押,好在没有血债而且帮助解放军打过土匪才没被马上枪毙。家族里还有当过的人,互相都受了牵连以至整个家族有二十多人都在被管制中。妈妈也领着三个孙儿艰难地在管制中生活着。

管制是中国新政权在解放后直至1976年约三十年间对戴帽的“地、富、反、坏、右”份子实行的严厉监管制度。被管制的对象“只许规规矩矩,不准乱说乱动”,并随时接受群众的监督和批斗。管制的内容还包括参加义务劳动、限制出行自由、定期请示汇报等。在实际操作中,各地方基层都把管制范围扩大到其子女和亲属,不许参军提干,不许入党入团。这些被戴帽受到管制的“五类份子”及其家属,都受到公开的歧视,生存境遇十分困难。

正在成义和彭雪飞的母亲及几个农民亲热商谈时,那个土改工作队的队长办完事返回。他看到大家都坐着刚要发火,成义迎上去说:“这位队长同志,恭喜你们镇上又有两名老红军在世,我们来看望他们的家属。这个老妈妈的儿子彭雪飞是我们解放军的军级首长,还有镇上隋掌柜的儿子隋涛是师级首长。”

队长听罢愣了半天后说道:“不管是什么干部,也要和反动阶级的父母划清界限。这地方当年成百上千的人参加了红军,谁家不革命呢。都说自己家的人是什么什么干部,还让我们怎么继续革命了。”

成义正色道:“都是同志,不要这样无情好不好!今天不和队长同志多说了,只是请你立即解除对他们两家人的管制,不要让他们做这些根本完不成又没意义的劳动。”那队长看着成义和正文都穿着志愿军军服,神色从容不怒含威,一看就是见过阵仗的人,不禁令他有些打怵。他呷吧几下嘴又不甘心地伸出手来:“那,你们有介绍信吗?空口无凭,怎么证明这地主婆子的儿子是解放军首长呢。”轻易不生气的正文在旁严厉起来:“你这个队长同志是怎么想的?你是盼着中国的地主越多越好呢?还是盼着当妈的找不着儿子?”成义不等队长回答拦住正文对彭母说:“大妈你们放宽心,我们去去就来。”说罢拉着正文登车向县里驶去。

到了县城成义直接找到县委书记和县长,又到了当地驻军。当时中国的电话系统有互不相通的三套系统:军队电话、地方电话和铁路电话,而且是建国后才逐渐建成,那时电话刚通到县城。这也是造成彭雪飞和隋涛和家里联系不上的原因。成义在驻军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彭雪飞在安东的军部。彭雪飞得知家里的情况后心悲无泪,但战事紧张又不能分身,便派师政治部两名干事专程回乡处理,还把阿娇的两根金条带给母亲解决无房无地的生活困难。

在当地驻军的积极干预下,大庸市县乡三级政府都下了命令复查彭、隋两家情况。县里派了一名副书记亲自陪着成义和正文来到灵阳镇,彭雪飞的四个兄弟被放了出来观察改造。隋涛父亲由二十年徒刑改为三年劳改。这期间,成义和正文也找到了九豹的赵本水等八豹家里。这几人家里还好,他们家里都是下中农和贫农,在分到土地的快乐中又增添了亲人尚在人间的喜庆。隋涛家里的情况占彪决定先不通知他,但成义在离开湘西时,把隋涛的母亲接走了,安置到双河农场由小蝶照料着。

占彪原来以为隋涛连和三德连的士兵正在解放军服役,家里不会受到影响,但没想到阶级斗争这样无情,连在党在军的同志都逃不过,便下达了寻访三德连和隋涛连全体士兵家庭的命令,占彪师兄弟又投入到紧张的寻访中。转眼又忙了大半年到1951年的秋天,土改和镇反运动仍在进行,部分地区土改已进入更严厉的复查阶段。在占彪们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又一场政治风暴迅猛地扑了过来,中国当代史上著名的“三反五反”运动开始了,而且这风暴第一个回合就拍向了彭雪飞,把一名堂堂的志愿军副军长当成大老虎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