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礼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采妹,我们不应该太短视。”

珠宝展是到下午四点结束,期间倒是有几个人来问,但大多只对项链中央的那颗黑珍珠感兴趣。

直到这会儿,徐采妹都没有将这件作品名字下的寓意说出来机会。

“都是我的错,”徐平礼再度长叹了一口气。

离闭展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周围的交谈声突然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徐平礼问。

“听说乔老的孙女来了。”旁边路过的一个好心接待员说。

“乔老是谁?”

“乔楚,是香港乃至亚洲珠宝界的大拿,上次我们来香港,就是拜访他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回去之后做了不少功课,也算是对他家有所了解了。”徐采妹说。

“那他孙女?”徐平礼又问。

“乔荞,也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设计师和鉴赏师,只是她做事风格有些过于极端了,据说她曾经摔掉了一位玉雕名家的作品,就因为对方拿内部有瑕疵的玉来造型……”

“是呢,可是料子有瑕疵是正常的事啊,也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可能家里有钱就是不一样吧。”接待员无不同情地说。

“但愿她只是来随便逛逛的,我们的珍珠……大小品质都不一样,万一被毁了,还不如刚才十万卖给那个大姐……”徐平礼说。

“不一定哦,据说她只要出席的展,一定会从头到尾看一遍的,你们可要小心点啦,祝你们好运吧。”接待员说完,快步走了。

“采妹,这怎么办?”徐平礼问。

“怕什么,倘若坊间传言是假的,那我们没什么好怕的;倘若这人真的这么不讲理,我们怕也没用。”徐采妹说,“先看看再说吧。”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咵嚓”一声脆响,把两人吓了一跳。

抬眼看去,周围的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声源的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中,一个女人在疯狂道歉,“对不起,乔小姐!对不起!”

不知道那位乔小姐说了什么,那个道歉的女人突然崩溃一般哭了起来。

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人走动,所有人都退到路两边,默默驻足,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年轻女人。

偌大的展厅,只有高跟鞋的声音在回**,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停在了徐采妹他们的面前。

“展品名牌呢?”一个画着淡妆,长发披肩的女人站在他们面前。

“忘……”徐平礼被此人的气场震慑,一时间慌了神。

“是这样的,乔小姐,我们是故意不放名牌的——”徐采妹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徐平礼的话,“您应该也看得出,我们是

“只是没摆名牌,怎么吸引注意?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忘带就是忘带,不用另找说辞。”乔荞冷冷瞥了徐采妹一眼,“言巧语的人是没有办法成为好设计师的。”

“我们并没有言巧语!就像您这样,压根不听别人说话的人,今天我们遇到不少了,如果您觉得您先入为主的看法就是正确的,那您随便处置我们好了,我们悉听尊便。”徐采妹并不示弱,反而直视着她。

“ok,那你说吧,你是为什么。”乔荞没想到会有人敢顶撞自己,倒是起了兴趣。

“我们是忘带了名牌,但来到这里之后,我觉得,其实这名牌,有没有都是一样的——对你作品感兴趣的人,即使你没有展示名牌,他还是会过来问;没办法与你作品产生共鸣的人,你就算告诉他名字是什么,他也不会时间去深究其中的蕴含的深意。”

“那么,你这个作品的名字叫什么,有什么深意呢?”

见乔荞主动问了,徐采妹微微一笑,“作品的名字叫做‘苦难与新生’。”

“我看不出来——或许你是想要表达,这样糟糕的设计,对于中间那颗黑珍珠而言,的确是一种苦难吧。”乔荞说完,轻蔑地笑了。

“这套首饰一共用了一百颗珍珠,除了最中间那颗,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有的是大小不够出众,有的直接就称得上是残次品。

“可他们不管哪一个,对于孕育它们的珠蚌来说,都是苦难的结晶。

“能够出现在这个作品上,成为其间的一部分,对于那些不够格的珍珠而言,也的确是一种新生。

“你可以理解为,世间的一切,都分为三六九等,有的人生来就是做主角的,而对于其他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受尽磨难,也还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够格的小角色。

“但同样,你也可以理解成,这些珍珠的价值,本身就是人为赋予的,对于蚌来说,这是病痛,是苦难,正是因为有了外人无关几身痛痒的看法,才产生了价值差别的定义。而当我们从方才认为万物都分三六九等的思维方式中升华,学会不要去给别人定价,才是新生的开始。”

徐采妹说完,才意识到不仅乔荞,就连身边的徐平礼,甚至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从徐采妹的这番话里抽离思绪。

大家渐渐朝着徐采妹他们这里靠过来,人群中响起了掌声,就连乔荞,面色也柔和了几分。

“我本来想说你巧舌如簧,但仔细看着这件作品,它就是在说这么一件事,这的确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牌就能解释清楚的,也的确不是谁都有机会解释清楚的。”乔荞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徐采妹,感谢您给我这个说明的机会。”

“作品定价多少?”乔荞问。

徐采妹犹豫了一下,将何意繁的心理定价报了出来,“五十万。”

“两百万,我要了。”人群中挤过来一个人,是刚才酷爱珍珠的微胖女人。

乔荞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说,“这件作品本该无价,但我还是想用五百万的价格来买走它,可以吗?我会珍惜它,也会时时刻刻以此为戒,提醒我勿忘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