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大孝终身慕父母——引自《孟子》

几天来,我和我的妹妹、妻子、妹夫,我的女儿、外甥,还有许多亲戚,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2007年正月初七凌晨,我们仁厚、善良的母亲,因为车祸,抢救无效,带着对人生、对亲人的无限眷恋,永远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我们。我们一家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我那走路小心翼翼而又坚定有力的母亲,两天前还跟我们说说笑笑的母亲,就这样被摩托车撞了一下,就失去了历经风雨的坚强生命,就这样忍心丢下让她时时牵挂的儿孙亲人?

凌晨三点,我哭着从梦中醒来。坐在母亲的灵柩前,望着遗像上母亲那慈爱的笑容,我想想哭哭,哭哭想想。母亲是初五傍晚被车撞的,那天下午4点钟,我还跟她通了电话;再往前一天,也就是初四早上,她还送我们上车。可是,当我们闻讯,赶到医院时,她已经陷入昏迷,直至去世,竟然没有留下一句话。母亲是有话要跟我们说的,她跟儿女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但她终因伤得太重,没有来得及跟我们说上一句话。医生的全力抢救没能挽回母亲的生命,亲人的千呼万唤没能唤醒母亲。她就这样悄悄地、带着对亲人的无限牵挂、对人生的无限眷恋,离开了我们。

我无时无刻不想念她老人家。

捧起碗来吃饭,我想起了母亲。往日,母亲烧好饭,端上桌,看着我们吃,总要问:“好吃不?”为了让我们吃得高兴,她总是变着法子烧不同口味的饭菜。每次到菜场买菜,她总要转几圈才买回来,她总是设法多买些不同花样的菜。她常说我们兄妹小的时候日子苦,现在条件改善了,要让我们过得好一些。可是对于她自己,她却仍然很“抠”,常常连前一天剩下的饭菜也不舍得倒掉。她不愿给我们增加负担。如今,母亲走了,每次捧起碗,我都好像听到她在关切地问“好吃不?”

打开衣柜穿衣,我会想起,往日母亲把洗过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情景。母亲特别爱整洁。每天上午买菜回家,她就开始洗衣服,一件件用手洗一遍,然后再放进洗衣机。傍晚的时候,她把晒干的衣服放到沙发上,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放进各人的柜子里——即使第二天要穿,母亲也会一丝不苟地叠好放好。如今,母亲走了,可每次打开衣柜,我都会想起她叠衣服时那认真专注的样子。

晚上,铺被睡觉时,我就会想起,冬天母亲把灌好的热水袋放进被窝的情景,想起母亲把棉絮装进洗得发白的被套时那细致的样子。

下班回家,离家渐近时,我会想起母亲站在厨房窗前翘首等待的情景;进了家门,我又会想起母亲从阳台上把刷得干干净净、晒得暖暖和和的拖鞋拿到门边的往事。

走到街上,我会想起每年正月初我陪她散步、跟她聊天的情形。

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干什么事情,我都会想起母亲;而每次想起母亲,我都会潸然泪下、泪流满面。母亲,我们真的舍不得您啊!您才六十六岁,还很精神,很硬朗。您也不忍心丢下我们,您还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期待!可是,那可恨的摩托车却夺走了您的生命,给我们一家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二伯父给母亲写了一副挽联:风雨人生道,征战凯旋归;仁厚持家品,堪作后裔模。这是对母亲一生及品格的真实写照,也是伯父对我们晚辈的期望和勉励。

母亲的一生是极其平凡的。她没读过什么书,一辈子做农活;父亲1991年去世后,她就一直跟我们在城里生活,给我们做家务、带孩子。她做的都是极平凡的事,在城里,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可是母亲的品德,不说她的勤劳、节俭,单是她的仁厚、善良,尤其是善解人意和乐于助人,就给跟她交往过的男女老少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每次回乡下,她总要找些我们平时不大穿的衣服,送给老家的邻居。

每次上街买菜,遇见年龄比她大或身体不大好的熟人,她总要主动帮助别人提一段路程的菜篮子。

隔壁邻居谁家有了困难,她总会主动去帮一下忙。

客人来了,她总是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她待别人是发自内心的,不管是当干部的,还是看大门、搞卫生的,她都一样和善,一样热情。所以,母亲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却有不少有文化的朋友。先前我们住在教育学院时,许多老师都愿意和她一块散步;后来我们换了住处,母亲的那些老朋友,还经常约她。母亲到绩溪后,还有一些人常打电话和她联系;每次碰到我,母亲的那几位老朋友也总要问我母亲什么时候回宣城。如今,她是再也回不来了。

母亲待人是那样仁厚,但她自己却是十分的节俭。母亲去世后,我们清理遗物时,发现她有一条长裤,两个口袋缝得严严实实。拆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千六百元钱。这是我们几年来给她的零花钱。她舍不得用,积攒了下来。母亲就是这样。她不想给别人、给子女带来一丝一毫的麻烦。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把方便让给别人,把麻烦留给自己。她常跟我们说,要把人往好处想,记住别人的好,知恩图报。如今,她走了,走得那样匆匆,没给儿女一点报答养育之恩的机会。

站在母亲的坟前,想着母亲那慈爱的面容,我又一次泣不成声。母亲,您这样过早地离开我们,从此阴阳两隔,怎不叫我们悲痛万分?您真的听不见儿孙的声声呼唤吗?

母亲遇难后,不少亲戚、同事、朋友、同学,都上门或打电话、或发短信表示慰问,劝慰我节哀保重。大家的情谊,对死者是一种悼念,对生者是一种安慰,我从内心充满感激。我也深知,无论我们如何悲痛,也留不住母亲。况且,我那善良的母亲,也不希望我们成天饮泣悲伤。我们唯有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工作,才能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母亲,没有了我们的照料,您自己走好啊!

(本文原载《宣城日报·皖南晨刊》2007年3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