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由于《小二黑结婚》的轰动,解放后的赵树理继续“山药蛋”式的创作,声明也得以远播。
1966年7月1日,《红旗》杂志公开载文污蔑周扬是“文艺黑线”的“祖师爷”、“总头目”,预示着受周扬赞誉的赵树理在劫难逃。
对赵树理的批判始于1966年夏,当时他在山西晋城县挂职担任县委副书记。7月20日、7月21日,由晋东南地委书记等署名,接连贴出两张大字报,对赵树理进行全面“揭发”评判。8月8日,山西省委宣传部召开座谈会,说赵树理是“周扬黑帮”树立的“标兵”。从此,开始了对赵树理的公开评判。
批斗的理由现在想起来啼笑皆非,当年确实要了人命的。
造反派头头大声喝道:“赵树理!造反派说你是黑帮,你胆敢反抗,这是反革命行为!罪该万死!我问你,你是不是黑帮?你的作品是不是大毒草?”
性格一直很倔的赵树理慢条斯理地答道:“你们说我是黑帮,我不敢当。我这个人长得黑,这是事实,可是心不黑,也没帮没派。至于我的作品,那尽是‘豆芽菜’,连‘西红柿’都够不上。要说大毒草,我真不知道怎么种呢?”
这番俏皮话,自然激怒了造反派。赵树理从此开始了皮肉之苦和精神折磨。
8月下旬,赵树理被揪到长治批判,有人写大字报揭发他对无产阶级专政不满,有改朝换代、再造江山的野心,还想和毛主席争高下。证据是赵树理写的诗:“任它冰封与雪飘,江山再造看今朝,钻林不作银蛇舞,也与天公试比高。”——这是赵树理1961年2月间在大庆参观时,有感于中国终于有了大油田而做的《油田远眺》。这首诗并未发表,知道这首诗的只有平日交往不错的朋友和同事。现在,却有人拿这首诗来攻击他了。这当然是邀功请赏的卑鄙行为。赵树理对安慰他的人们说:“我是为这种故意牵强附会、望文生义的坏风气生气。这样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无故蹲文字狱。不过也没有什么,我有态度,我将到一定时候表态。”几天后,他将一首诗贴在那张大字报旁边:“革命几十年,真理从未违。纵虽小人物,错误也当批。”
1967年6月,赵树理在太原五一广场被揪斗时,遇到大雨,又被打断了肋骨。1969年,在晋城被揪斗时,批斗者用三张桌子垒起来搭成一个高台,逼迫赵树理跪在上面低头认罪,又突然把他推下去,摔断了髋骨。
肋骨被打断,得不到治疗,发炎化脓,引起了肺部的感染。他患了肺气肿,连呼吸都十分困难。1968年七八月间,赵树理还能在家居住,但是得时刻听从造反派组织的“命令”,按时接受对自己的批斗。1968年8月,工宣队、军宣队进驻山西省文联后,赵树理就和省文联的其他“黑作家”、“走资派”及其他所谓有问题的人,在文联被集中监管,不许回家,一日三餐要家人送去,即所谓的住“牛棚”。
1970年9月18日(有文章说是17日),山西省革委会召开了批斗赵树理的大会。会场在山西省当时最大的能容纳5000人的湖滨会堂,参加人数号称万人。有回忆文章说,会前有人说,“赵树理病势沉重,已经不能动弹。但是一个青云直上的掌权者下令说,他动不了,爬也要爬到会场去。”批斗会开始仅几分钟,被拖在台上的赵树理就因身体极度衰弱昏倒在台上,接着被押解回监狱。
9月20日,赵树理开始拒绝进食。9月22日下午,赵树理在狱中突然浑身颤抖,双手乱抓,口吐白沫,嗓子里胡噜作响。经专案组批准后,他被送到医院。23日凌晨2时45分,在忍受了四年多的精神折磨和肉体折磨,在离他64岁生日仅差一天之时,赵树理终于撒手人寰,含冤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