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突然冲破围观的人群,抱起鸢离就要往校外走:“帮我跟老师说明下情况。”

“我,我去说。”林晓拉住我,立刻朝着办公楼跑去。

许伯瑞赶忙拨了120,焦急地跟在沐辰身后。

今年已经是第二次拨通这个电话了。

那天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因为失神,不小心撞掉了鸢离手中的化验单,只是鸢离并没有记起那天的人是他。

许伯瑞拨通电话的手有些发颤。

也许这通电话再次被拨出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自己了。

我看着和沐辰的神色一样担忧的顾北森,琢磨着刚才的话,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鸢离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北森抿了抿唇,神色开始晦暗:“鸢离,是血癌....”

救护车的急鸣声在街道回**,暮城的天色像是笼上了一层无形的灰霾。

天际的黑色云团随着石盘指针的滑动,接连不断地朝着地面沉降,似乎要撕扯断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

鸢离的父母还在回程的火车上,电话里的声音格外焦急。

顾北森望着还在昏迷的鸢离,极力安抚着顾中平的情绪:“大伯,别担心,鸢离情况暂时已经稳定住了。”

“医生说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供血有些不足导致的发病,就是得在医院住院观察一阵...”

沐辰指了指门口,示意我去病房外说话。

空****的走廊只坐着我和沐辰两人,半晌,沐辰沙哑着开口:“寒假许宵哥要带我去伦敦,我不知道要待多久...”

“这段时间...你没事的时候,能替我来陪陪鸢离吗?”

“你不说我也会来,鸢离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我神色复杂地望向沐辰:“小辰,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鸢离的病,你是喜欢她的,对吗?”

沉默了好一阵,沐辰双肘撑着膝盖,看着地上的瓷白出声:“爸刚去世那段时间,公司面临破产,那些所谓的朋友、亲戚全都变了嘴脸。

我对音乐的热爱被讽刺得一无是处,那时候我几乎要彻底放弃了。

原本就打算走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按部就班地上学,考一个能赚钱的专业,或者早点打工,和妈一起还债。

可直到鸢离的出现,我突然拥有了一个无论我多狼狈落魄,都不会缺席的忠实听众。

第一次见到鸢离的时候,就觉得她是我的Erato,只要见到她,我就会有无数的灵感雀跃着涌出。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鸢离在身边默默鼓励着我的热爱。”

“所以姐,有时候喜欢和热爱,是人最没办法控制事。”

沐辰望向病房的门口,眼神里除了不舍也有坚定:“其实有时候我也会害怕,怕有一天她会枯萎。”

“怕有一天,我的崩溃会大于拥有时的喜悦...”

“但鸢离说,她希望看到我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样子,所以,我不想辜负她的期待。”

“我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不论她生命还剩多少时光,我都会选择陪在她身边,直到陪她度过最后一秒。”

我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突然间发现,沐辰或许早都不是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哇哇大哭的小男孩了。

小男孩逐渐长成了大男孩,而大男孩也终于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小女孩。

“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如果换作是我..也许不会有勇气面对。”

沐辰笑了笑,眼里有温柔的光:“或许会有可能,治愈的可能。不是吗?”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为鸢离筑一间她梦想中的花房,让她能每天无忧无虑地活在美好里。”

漫漫长夜,萤火独亮。

我好像突然间明白,鸢离对于沐辰来说,为什么会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存在。

我定望着沐辰开口:“会有那么一天的,鸢离那么可爱的姑娘,一定能看到希望。”

.....

寒假的前一天,学校组织了大扫除,喧嚣的嬉闹过后,校园里只剩下零星的人影。

我隔着教室斑驳的玻璃向操场上望,伶仃的榆树上结了满枝的霜白,像一颗颗被霜雪封印的生命之卵。

初生在春与夏,枯萎在秋与冬。

突然间想到了很多寓意悲戚的词语。

比如:人去楼空,人走茶凉...

还有...人死灯灭....

我望着枯树出神,问出了一句有些丧气的话:“顾北森,你说...人死以后,是不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顾北森站在我身侧,望向远空的落日:“有人说,人死了以后,灵魂会散作无数缕类似脑电波的介质,每一个介质里都承载着无数轮回前的记忆。”

“当你和这些四散在空气中的介质产生共鸣时,它们就会带着人们生前的执念,重新凝聚成型。”

转头看向我:“于是,有些遇见就会像似曾相识一样,是初见,也是重逢。”

我望向顾北森的眼眸重燃了光亮:“所以,人死之后,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消散。”

“它们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重新聚集,直到足够用新的身份..再次与珍爱的人相遇,对吗?”

顾北森笑着,眼神柔软:“嗯,时易世变,星移斗转,热烈过的痕迹会永续不灭。”

“莺野,盛春的时候,一起去江城看山茶花开吧。”